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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微夏有些恍惚地想,这已经是一场赌局了。她在赌自己能不能拿到第一,然后拿到班盛的戒指。

其实没看见他来,不失落是假的。或许班盛根本不拿这场赌局当回事吧。

只有她在乎。

“在想什么呢?”门紫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林微夏回神,笑道:“没,就是在想我能不能拿到第一。”

“你当然可以!我的姐妹就是最厉害的!”门紫立刻夸道。

戴着帽子的裁判吹了一声又一声的口哨,周边的工作人员也开始清场,各运动员也准备各就位。

“磅”的一声枪响,参赛者开始奋力向前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跑步方法,林微夏也有。

她跑在最里面的一处红色跑道上,一路上不断有观众冒出来说加油。

跑到一半后,林微夏不算落后的,她喘着气眯眼看了一下,自己应该处在中上的位置。可是越跑到后面,林微夏的承受阈值就越低,额头出了一层汗,心跳也开始没有章法急速乱跳。

林微夏只能努力保持呼吸,数着节拍挥动着手臂往前跑。

天色呈现一种模糊的暗蓝色,白色的灯光悬在路边,照亮脚下的路。冬天的风吹过来,林微夏已经感觉不到冷了,跑了这么久热得浑身冒汗。

林微夏渐渐感到体力不支,总觉得脚下的路漫长,但她仍然坚持着,微张着嘴,风灌进喉咙里,嗓子眼痛得厉害。

她依旧努力地向前跑着,平复自己的呼吸,哪知刚到跑到拐弯处,视线忽然变暗,眼前的景象消失,林微夏心底一阵恐慌,这里竟然有一盏路灯是坏的。

参加比赛前,她向活动举办方仔细询问过场地设置最后才报名的。

林微夏正睁眼努力辨别前方,忽然踩到一颗光滑的石子,脚下一滑,失去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地上摔去,手肘,膝盖摩擦到尖锐的细石子,传来钻心的疼。

林微夏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但怎么用力站也使不上力来,干脆坐在地上检查伤口。

身后的人一个接一个的人超过她,也有好心的参赛者在经过林微夏身边时,问道:“同学,你没事吧?”

“没事。”林微夏摇头。

林微夏这边的视线很暗,她费力地翻了一下手肘,看着上面翻开的红色皮肉吸了一口气,痛感源源不断上来,让她整个人有些沮丧,也失落。

马上就剩三分之一路程了,她还没跑完。

他也没来。

林微夏小心地抽了一记鼻子,觉得自己好没用,戒指拿不到,还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

林微夏抱着膝盖,想伸手拍自己的脸,把眼眶的湿意忍回去,怎么年岁越长,反而越来越脆弱了。

她正暗自失落着,忽然感觉一道高大的身影完完全全地笼罩下来,像是把林微夏拢在怀里。

熟悉的冷洌的乌木香。

林微夏抬起脸,发现班盛竟然单膝蹲在她面前,手臂抵在膝盖上,幽暗不明的表情,一抹光歇落在他脸上,冷淡的神色溢出一点无奈。

“不是说拿第一吗?”班盛慢条斯理地问她。

“我——对不起啊,说好了的却没做好。”林微夏垂下眼,扯了一下嘴角。

身边不断有人经过,她们忽然看见路边出现一位187的大帅哥,背影帅,侧脸也帅,气质拽又酷,怎么跑也挪不动脚步了。

“你他妈是来参加比赛的还是看帅哥的,快走啦!”同伴催她。

“我再看一眼不行吗,好久没有看过帅哥了,洗洗眼睛。”

“再帅也不是你的,没看见酷哥眼里只盯着那个女生看。”

几道脚步声匆匆远去。林微夏坐着恢复了一点体力,正想挣扎着起来,结果双脚倏地一腾空,班盛倾身过来,宽大的手掌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胳膊肘,轻而易举地一把将她横抱在怀里,阔步流星地往前走。

林微夏发出一声惊呼,这会儿淡定的脸绷不住了,小声说:

“好多人。”

“那丢你下去?”班盛吊儿郎当地问,一点儿也不给她留情面。

察觉到胸口的衣料被抓紧,班盛感受到了林微夏的不满,哼笑一声,喉结上下缓缓滑动,意有所指:

“今天没戴帽子。”

高中那次少年背着她回家,知道她害羞,摘下了头顶的鸭舌帽扣到她头上。

林微夏也想到了这件事,手指不由得揪紧他的衣衫。她靠在班盛宽阔的胸膛上,感受到了有力的心跳,男生身上的热源烘着她,挨着他的地方一阵酥麻,密密麻麻像过电一般,滚烫得不行。

林微夏怕掉下去,双手搭上他的脖颈,手掌贴着那块皮肤,感受了他吞咽时的震动。

班盛身体僵了一下,喉咙发痒,抱着她继续往前走,也不顾人来人往的眼神。

一路上,他语气顿了顿,轻笑:“猜到你会输。”

“为什么?”林微夏问道。

班盛抬了一下眉骨没接话,从林微夏报名他就断定她不行,即使赛道一路有照明灯。

有夜盲症的人瞎跑什么。

班盛一路抱着林微夏走出公路口,弯腰把她放进副驾驶,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侧身抬脚坐了进去,手搭在方向盘上,发动引擎。GTR发出一阵强烈的轰鸣声,像离弦的幻影,极速消失在路人视线中。

车子开到医院的地下车库,停好车后,班盛把人带到医院急诊部门,林微夏坐在蓝色的椅子上,班盛很快喊来护士,回到站在她面前,开口:

“护士一会儿过来给你处理伤口。”

班盛转身就要走,发现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服下摆,黑色的衣料被揪成一团收在掌心,低下脖颈看她。

林微夏抬起一张莹然如玉的脸,一双眼睛清澈分明,她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他,眼里透着丝丝的怯意。

班盛一碰到她的眼神就懂了什么意思,轻笑一声,挑眉:

“想我哄你?”

“嗯。”林微夏点头。

有些方面她很坚强,但这种伤口敷药之类的生理疼痛她又有些娇气。这一点林微夏倒是从来没有变过。

班盛收回落在她脸上的视线,缓缓出声:

“但我得去缴费。”

林微夏松开攥住他衣服的手,点头说了句好。视线内男生转身,离开。她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开心,只是心底有些失落。

他现在都不哄她了。

两只细长的胳膊撑着椅子,黑漆漆的约眼睫垂下来,出神地想着什么。

视线忽然一片漆黑,从天而降一件黑色的外套罩在她头顶,有些硬挺的衣料将她整个人裹住,鼻尖充斥着男生衣服里沾着的淡淡烟草味。

全是他的气息。

让人呼吸不过来。

护士很快过来,给她处理伤口,因为视线接触到的是盲区,林微夏只感受到膝盖,手肘处传来一阵冰凉,然后是一阵刺痛。

最后竟然一下子就过去了。

处理好伤口后,林微夏掀开罩在头顶的外套,把衣服抱在怀里,跟护士说了声谢谢。

护士把废弃的棉签棒扔进垃圾桶里,冲林微夏笑着说:“不客气,你老公特地跟我说过,让我给你上药的时候轻点。”

“老公”两个字一下子让林微夏的脸颊发烫,她忙解释道:“不是,我们还在读大学——”

“哦,男女朋友是吧,那以后也是呀,你瞅他对你那个上心劲。”护士打趣道。

护士整理完,就挎着换药篮走了。林微夏望着不远处在窗口排队那道高大的身影出神。

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好像什么也不是。一切都还不明朗。

班盛交完费回来后,塞给林微夏两袋药,正准备弯腰拉着她的胳膊把人送回家。林微夏怀里的黑色外套发出呜呜的震动声,她摸出来,把手机递给他,也看到了屏幕显示的来电人,眼神变了一下。

班盛接过来,点了接听,然后走到不远处接听。

大概五分钟后,班盛折回来,把外套穿上,一把将林微夏拽起,带着她往外走,薄唇一张一合:

“给你叫了辆车,在外面停着,我还有事。”

言外之意是让她一个人回家。

林微夏没有接话,点了点头。两人并肩外走,气氛有些冷却,一路走出医院的大门,迎来一阵呼呼的风声,卷着细沙子,林微夏抬手挡住眼睛,趁机不动声色地挣开了班盛攥住她的手。

林微夏一瘸一拐地走在路上,两人之间的缝隙空得可以容下一个人。班盛看了她两眼没有说话。

她很明显地发脾气。

班盛也没上前追她,好像懒得给出回应,他拿出烟盒从掌心磕出一支万宝路,咬在嘴里,橙红的火从掌心蹿出来,侧脸线条利落分明。

连抽根烟都那么帅。

黄色的出租车就在不远处,班盛停下来抬了抬手,车子缓缓朝他们开过来。林微夏没有停,加快速度向出租车走去。

纤白的手拉开车门,林微夏弯腰钻进车里,她背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只觉得今天过得糟糕又疲惫。

司机问她去哪里,林微夏睁眼报了个地址。话音刚落,车门“啪”的一声被打开,风涌了进来,连带外面汽车经过的鸣笛声也被裹挟进来。

男生侧身懒散地坐了进来,冲锋衣拉到锁骨处,车窗外的光刚好折进来,照在他黑色的蝴蝶纹身上,熟悉又冷冽。

司机发动车子向前开,两人都没有说话,林微夏的手放在座椅上,忽然被一只指骨明显修长的手牵住,然后感觉到他褪去了食指上的戒指,边牵住她的手边把戒指往她手指上推。

班盛的动作缓慢,两人的手指缠在一起,皮肤挨着皮肤,最后他把那枚银戒套到了她手上。男生散漫的语气溢出一点叹息又夹着纵容:

“怎么越来越像小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