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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帽长衣,一柄绣春刀佩于腰间,来人托着碟豆腐踏过门槛:“谢公子,久别未见,您这一向可好啊?”

“你怎么来了?”不速之客接二连三,谢枝山语气不虞。

陆慈乐了:“刚点好的豆腐,紧着给你送一块过来。怎么,还要撵我?”

见他走过来,谢枝山也挪了步子,不动声色地把人往茶桌引:“看来我谢府守备越发无用,竟让你就这般闯了进来。”

好友间陈年斗嘴的把戏,陆慈呲起一口白牙:“这不才刚下值,要通过门房禀报,没得麻烦人家跑一趟?不过你这院里可够清净的,怎么连条狗都不见?你那些个表弟表妹呢,都躲起来了,还是被老太太撵光了?”

说罢搐着鼻尖嗅了嗅:“这是臭毛病发作,又大清早就开始沐浴了?”

这话戳到谢枝山痛处,惹他面色青青白白变个不停。

要不是大清早洗一遍,也不会被人看个正着。

陆慈两腿一跨,反骑着椅子坐了下来:“陛下都没你这么爱干净,一天洗多少回?哪天给你送上战场,半个月都泡不着水,你不得难受死?”

“真有那一日,也不劳你操心。”谢枝山还耿耿于被看光这回事,倒茶的动作都粗鲁了几分。

陆慈掬起茶杯灌了两口,再指指豆腐:“吃了罢,往后清白做人,没事别往教坊司跑。那地方跟你犯冲,八百年不去一回,去了就摊上事。”

这便是十足损友了,专拣旁人不敢说的话。

杵着坐了会儿,陆慈睨着谢枝山:“你这出沉冤的戏码可算闾巷皆闻了,我买豆腐时便听不少人在聊这事,个个都说那张少卿不是人,指使人害死妻弟,又把罪名扣到你头上。”

张少卿,亦便是陷害谢枝山的那位。

此人曾娶西宁侯府庶女为妻,而他要害妻弟的原因也很简单——狎妓时被妻弟发现,后被迫和离不止,还因这事影响了考绩与升任,从而对妻弟心怀巨怨。

而这人与谢枝山的仇怨,则是某日在席会上酒醉,为哗众取宠而贬低谢父遗作,被谢枝山几句刺得出了丑,便就此记恨上了。

气量狭小之辈,常因此怏怏不悦,于是想出这一石二鸟之计,杀了妻弟,又把罪栽到了谢枝山头上。

以上种种,皆是明面上的审讯结果,而实际真相如何……

陆慈嘴角向上兜着,意味深长地望向谢枝山:“张府也不知得了多少好处,竟愿意折个儿子当替死鬼?”

话里有话,谢枝山面不改色地接道:“兴许命脉被捏住,不得不扛了这宗呢?”

见他这么坦然,陆慈挑了挑眉,拄起下巴故作深沉:“但话说回来,他们能找着这么个人也真是难得,既跟你有过节,又和侯府那位生过龃龉……”

打谜语似的,各种代称都有,但谢枝山只想快些送客,毕竟他房里还藏着个人。

比起谈正事,眼下他更想好跟湢室那位姑奶奶掰扯一番,今儿到底念的什么咒。

这样想着,撵人的话脱口就来了:“若没旁的事你先回府罢,迟些我还要入宫,今日不便多聊。”

“哎,着什么急啊?”陆慈半笑不笑地:“我问你,你既然知道背后有阴谋,怎么早不说?先头给你定罪的时候,你可心灰意懒,像是巴不能早点死了清静。”

天光大亮起来,从窗屉子筛进来的日头有点晃眼,谢枝山眯着眼往旁边避了避,没搭腔。

然而好事者总是不依不饶,陆慈凑近一寸:“不会是红鸾星动,突然又舍不得死了?”他朝谢枝山挤了挤眉:“三挑一呢,什么样的天仙儿迷得你跟醉了似的,只让那一位进去伺候?”

锦衣卫眼线众多,身为指挥使,这燕京城里诸多人与事,只有他不愿说或懒得查的。会知道这些,也不出奇。

可这样吊儿郎当的调侃,谢枝山分外不喜:“没有的事,胡说什么。”

“什么没有?是姑娘没进去,还是你跟人家清清白白,同宿几夜全在抄经论道?”

陆慈嘁了一声:“这种话说给你母亲听,老太太没拆你的台?好不容易见你跟姑娘勾搭上了,她不得想方设法给你扣在府里头,先把孩儿生了,再放你回翰林院去?”

话说完,又把目光拐向湢室的方向:“藏头藏尾的做什么,小嫂子这样羞于见人么?”

声音不大,却将好能递进司滢耳中。

进退失据间,听得谢枝山喊她:“算了,出来罢。”

司滢应声走了出去,穿过地罩,慢慢到了茶桌那头:“公子。”

见到她,谢枝山还是有些难堪。方才那视线直撅撅一通混扫,但当着好友的面,也不好问她究竟看到什么。

他理了理袖笼,理完又去折护领,总之一看她就觉得自己衣衫不正,仿佛身上总有哪块是光溜着的。

但老这么也不像话,于是沉了沉气,夷夷然指向陆慈:“这位是陆指挥使。”

“陆大人。”司滢塌了塌腰,给陆慈行礼。

陆慈嗖地站起身,端端正正还了个礼:“小嫂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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