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春闺梦里人(十七)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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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洞房之时, 几千里外的额远河岸,一个女子正在风雪之中费力地前行。
这个女子的脸庞被冻得皴红,细心去看,仍能发现她的眉眼很是美丽。此刻草原上已晨曦初露, 将银白的雪染红了。
一望无尽的雪原刮着飓风, 但那女子分明不怕,一直在低着头抵抗严寒, 不时抬头分辨方向。她身后的呼喊声被狂风吞噬了, 她听不到。她只想向前走,一直走, 直到走回丈夫的行宫, 走到自己的家乡对岸。
远处有一双幽绿的眼, 静候在黑夜之中。她并没产生畏惧,而是找出火石,准备去雪原之中的孤树之下燃一堆篝火。可风如此大, 她周身毫无遮蔽之物,那火燃不起。于是她抽出自己的猎刀。
生死之事早已不在她的考量之中,但又不甘被一只狼吃掉。就算死,那狼也休想占到便宜。女子这样想着, 握紧猎刀, 缓缓前行。
狼是缓慢靠近她的,在它移动以后,她看到它身后还有许多绿色的眼睛。她想起来了, 这附近的狼从不会独行。
她想:鞑靼那么凶恶, 她都没有死, 如今要葬身狼腹了吗?当狼群忽然飞奔向她的时候, 她挥起了手中的猎刀…
这一切像一场冗长无用的梦, 她察觉到身体火烧一样地疼,而周遭的风一直在不停地刮着。噼里啪啦的篝火声带来一丝暖意,她费力睁开眼,想看看自己究竟在哪里。
周围很安静,火光照到岩壁上,将它烤红了。
应当是在山洞里。
草原上有山洞吗?她想。
这时一个人从篝火边上站起来,走到她身边。那人像野人一样,黑色的杂乱长须,当他在她面前蹲下的时候,挡去了所有的光亮。
他几乎没有长相,他的长相都在黑暗之中,唯有那双沉静又带着杀气的双眼,在黑暗之中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我在哪?”她问。
“叶华裳,你差点被狼吃了。”
“你认识我?”她费力想坐起来,被他一把按住:“你受伤了,眼下最好别动。”
“你是谁?”叶华裳问他。
而他停止动作,只那样看着她。见她摇头,无奈说道:“好歹年少时在京城有过几面之缘。”
叶华裳闻言又盯着他看了许久,震惊道:“谷为先?!谷为先你怎么在这里?你不要命了?”她声音很急,因为受着伤,剧烈咳了起来。谷为先轻拍她后背,待她气顺了才答她:“我来这里自然有要事要处理,只是没想到会遇到你一个人只身穿越草场。发生了什么?他们会任由一个王妃自己跑出来?”
叶华裳想起那件事,蹙起眉头。
那一日醉酒的乌鲁斯闯进了她的寝殿之中,要对她行苟且之事。乌鲁斯觊觎她由来已久,只是近几年碍于夫君阿勒楚的赫赫战功不得不收敛了起来。
初冬时候阿勒楚奉命回额远河两岸驻守,不巧临行前叶华裳生了一场重病,便先将她留在城里休养。不料这是叶华裳噩梦的开始。
起初遇到乌鲁斯,他只是当众嘲笑她一番,说些汉人女子以及汉人贱如猫狗之类的话。叶华裳对这类言语素来充耳不闻,倒是下人不满意,嚷嚷着要写信给阿勒楚,让阿勒楚为她做主,被叶华裳拦下了。
叶华裳说:“王爷在前方打仗好生艰难,不必再令他忧心。”
乌鲁斯见叶华裳不敢理他,渐渐便放肆起来,直至有一日将她堵在围墙边上,强行摸她的腰身。叶华裳惊声尖叫,大声训斥,声称要去君主那里告状,惹来众人围观。
乌鲁斯则对此毫不在意,捏着叶华裳的脸恶狠狠道:“娼妇,早晚入了你!”
这事传到君主那里,君主震怒,为了平衡兄弟情感,安抚阿勒楚的情绪,赏了乌鲁斯十杖。
然而此事远远不是尽头。
那一日,乌鲁斯大醉,突然带人冲进了叶华裳的寝宫,将叶华裳压在了床上。叶华裳哀求他打他都无济于事,她终于忍无可忍,摸到一把剪刀戳瞎了乌鲁斯的眼睛,而后趁乱逃出了皇宫。
她没找任何人,径直奔向一望无际的草场。穿过白天和黑夜,起初还有牧民,渐渐地,越走越远,杳无人烟。她凭借自己的聪慧辨明方向,凭借自己的韧性抵御寒冷,凭借自己的果敢与小兽周旋。
她将这些与谷为先说了,谷为先认真听着,十分同情地问她:“从前听闻乌鲁斯在鞑靼横行,竟不知到了这步田地。”
叶华裳则叹了口气。
谷为先将她扶坐起来,为她喝一碗热汤。叶华裳看到谷为先充血的眼睛,以及那张被风沙平添了沟壑的脸轻声道:“大将军,辛苦了。”
谷为先的手顿了顿,抬起头看她。
叶华裳当年在京城亦有名号,燕琢城里也曾有她“打春日经过,步履生香”的美谈,如今不仔细看,她几乎与鞑靼女子无异了。
可她的眼眸仍干净,若笑那么一笑,还带春风。谷为先便问她:“在阿勒楚那里,可受了委屈?”
叶华裳没有回答他,只是再笑那么一笑。她问谷为先救她多久了,谷为先答:“三个时辰。”
叶华裳想起身赶路,无奈她力气用尽了,只得再歇片刻。她又睡了许久,而后请谷为先将她送到大路上去。
他救了她,她没说什么感激的话。少年时候有过几面之缘的人在他乡相遇,心中总有感慨,也因这些年各自的颠沛流离而化成一声轻叹。她看着谷为先带着的谷家军,这支神奇的军队,扰得鞑靼不得安宁。守着一条流淌不息的盐河,渐渐把握了一些人的命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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