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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了点肉换回来的。”姜归分给两个嫂子,一人一份。

两个嫂子推却了两下就收拾了下,眼底的笑意满满。在姜归能挣工资还把一半工资上交给姜母做家用,还时不时能弄点肉啊票啊回来之后,姜家两个嫂子是一点不满都没有了。

姜归也笑,两个嫂子都不是坏人,可人都有私心,她要是白吃白喝还不一毛不拔,姜家就得是下一个章家。

另一头,心事重重的章五洋在步行了一个多小时后,抵达南桥沟。

“诶呀,五洋回来了?”马上就有人认出章五洋,毕竟章五洋可是村里名人,特别是那一身军装要多夺目就多夺目,大伙儿想不注意都难。

章五洋强打起精神一路打招呼过去。

“就你一个人回来,你媳妇孩子没回来。”

章五洋笑容顿了顿,马上又恢复如常:“她工作忙腾不出时间,孩子还太小不方便出远门。”家里两个哥哥都离了,要是再被人知道他也离婚了,章五洋都不敢想这些人会议论成什么样。

“是的嘞,医院里忙着呢。”村民笑着问,“这次回来能待多久啊?”

章五洋一路招呼过去,看见了稻谷场上晒谷子的薛芳草,薛芳草也看见了章五洋,她撇了下嘴,继续干活。

章五洋停下脚步,仔细看了看,薛芳草变化没二嫂姜慧那么大,可也有明显的不同,精气神不一样了,看着比两年前活泛。离婚后,她们好像都过得更好了。

章五洋心里头就像是打翻了调料瓶,什么滋味都有,抬脚继续往前走。

陈金花正带着章思甜在屋子里翻花绳,陈金花受不了外人的阴阳怪气不愿意出门,以至于章思甜也没法出门找小朋友们,家里也没侄子侄女能陪她玩,整天闹脾气,闹得陈金花心力交瘁。

玩花绳玩得心浮气躁的陈金花恍惚之间听到乱糟糟的声音,细细一听,喜上眉梢,她小儿子回来了。

陈金花一个激灵坐起身,抱起茫然的章思甜:“你五哥回来啦。”

“五哥?”章思甜还懵懂着就被陈金花抱出了房间,然后看见了院子里的章五洋,他被一群小孩子围着,小家伙们稀罕地看着章五洋的绿色军装,更稀罕章五洋掏出来的水果糖。

水果糖是章五洋买回来给章思甜的,被小孩子们包围住眼巴巴地看着,章五洋下意识就掏出糖来分。

陈金花出来一看,一面心疼一面又得意,觉得脸上倍儿有面子,想想这一阵以来的窝囊气,陈金花强忍着心疼没有阻止章五洋分糖。她能忍住心疼,章思甜却忍不住了,见她五哥一把一把往外分糖就是不给她,章思甜手脚挣扎着往外扑:“五哥,糖,糖,五哥。”

陈金花抱着章思甜走向章五洋:“回来了啊,路上累不累?”

“妈,不累。”章五洋叫了一声,塞了一把糖给章思甜,章思甜终于不闹了,抓着一颗糖示意他打开。

陈金花就嗔女儿:“就知道吃糖,都不知道叫人,还不叫五哥。

章思甜这才叫了一声五哥,不过注意力都在那颗糖上,尤其看其它小朋友眼巴巴看着,更加着急,把手里的糖往怀里缩了缩,深怕别人抢走。

章五洋把糖喂到章思甜嘴里。

“进屋吧。”陈金花招呼章五洋进屋子,一群小孩子也跟着进来,陈金花有点不高兴,可实在不好跟孩子们计较,只好拿起那包糖一人分了两颗打发走他们,又给本家侄孙多发了两颗,让他去喊章二河和章四海回来。

章五洋坐在屋子里,看着陈金花和章思甜,第一感觉就是陈金花有些憔悴,第二感觉就是章思甜的衣服脏,第三感觉就是家里乱糟糟。

显然在两个嫂子离开之后,家里生活变得很不好,章五洋有点心疼,又有点难以描述的其他情绪。

“老五啊,你可算是回来了,你都不知道妈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陈金花开始诉苦, “大丫那事,妈真不是故意的,妈怎么可能故意,那是我孙女啊,我怎么可能害她,我就是一个不小心,哪想到会那么寸。薛芳草却不依不饶的还敲诈咱家,她呀就是老早想离婚了趁机搞事情。”

他妈不是故意的,章五洋是信的,他妈再是偏心也不可能故意害大丫,那纯粹是个意外。可那个意外成为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四嫂薛芳草早就满腔不平,再有离婚的二嫂珠玉在前,薛芳草很难不动心思。就像杜爱华,她的离婚,多多少少也有听说两个嫂子都离婚的影响在里面。

“薛芳草那么一闹,闹得好像是我故意似的,村里头都在嚼舌头,妈都没脸出去见人了。”想起这一阵的委屈,陈金花悲从中来,湿了眼眶。

章五洋只能安慰:“过一阵就好了,大家就都忘了。”

陈金花也是这么想的,不然还能怎么办,她又没办法堵上所有人的嘴:“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爱华和军军不回来?”

章五洋动了动嘴角,还没决定好要不要说离婚的事,章二河和章四海兄弟回来了。

兄弟几个寒暄起来,陈金花早忘了杜爱华和孙子,她就是意思意思那么一问,压根就没走心。

“你弟赶了一天的路,肯定饿了,”陈金花看看日头,“今天咱们早点吃饭,四海你记得把今天买的肉做了。”

章四海转身就往厨房走。

章五洋愣住了,等章四海出了门才转过脸看陈金花:“四哥做饭?”

别看章五洋是个大孝子,依然没有跳脱出这个时代的大男子主义,认为做家务那都是女人的事情。端看他娶了杜爱华,明知道自己是高攀了,但是依旧没有自己应该做家务的意识。直到和杜爱华吵了一架,才说帮忙做家务,他觉得自己是在帮杜爱华分担。又被杜爱华骂了一顿,才改了口,可骨子里还是觉得自己是在帮杜爱华做家务,而不是在帮自己。

洗衣做饭那是女人的事,这个认知在章五洋心里根深蒂固,他压根就没有男人也需要做家务的觉悟,从小生长环境如此,去了部队更加如此。所以乍见章四海去做饭,看起来十分驾轻就熟,章五洋有点懵,下意识又看看章二河。

章二河闷着头不说话,焉了吧唧就像是霜打过的茄子。原本他在村里当会计,也算一个人物,可现如今,被姜归那么一闹,后来家里又一茬接着一茬地出事,走到哪儿都被人指指点点,章二河的精神气被抽走,人显得萎靡不振起来。

陈金花没错过小儿子眼里的愕然,顿时有些讪讪,干巴巴解释:“我得照顾你妹妹,家里的事忙不过来,幸好你哥他们心疼我知道帮忙。”

一顿饭章五洋吃的有些食不知味,一方面是章四海手艺不咋地,另一方面就是章五洋心里有事。

吃过饭,章四海自发自觉地去洗碗,陈金花稳稳坐在那儿。

章五洋心里越发别扭,他看得出来,四哥不是很愿意干这种活。在他们这地方,男人做家务是要被人笑话的,只有没本事降不住女人的男人才会洗衣服做饭,他妈不可能不知道这种风气,却并没有帮忙的意思。

这让孝顺儿子章五洋纠结极了,一面觉得孝顺亲妈帮忙做家务没什么,一面又觉得亲妈不体恤四哥。

‘你有见过第二个你妈这样的,享福自己在先吃苦儿孙在先,’脑海里冷不丁地响起姜慧的话,章五洋打了一个激灵。

“……这家里啊,没个女人到底不像样,我看还是得给你哥娶个媳妇回来。”陈金花期待地望着章五洋,发现小儿子脸色不对,“五洋,你怎么了?”

章五洋回神,“妈,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给你二哥他们讨个媳妇回来,他们还年轻,总不能打光棍。”

章五洋神色发紧,忍不住想,他妈到底是舍不得哥哥们打光棍,还是想找个人回来干家务,大概两者都有吧。可就他们家现在这种情况,谁愿意嫁进来,除非出大彩礼。

“离了没多久,马上再娶,好说不好听。”章五洋闷闷道,出彩礼肯定要他出,可他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了,他已经欠了一屁股债,都是战友,不好一直欠着不还,这样没法做人。

“这有什么不好听。”陈金花才不管,反正他们家名声已经够不好听的了。她现在就想赶紧娶个媳妇回来干活,还得是个好样的,比姜慧和薛芳草更好。她要让外头那些人看看,他们家不缺儿媳妇。

“我找人问过了,陈家桥有个闺女愿意跟你二哥,闺女是个标致的,人也老实勤快的很。”老实勤快才是重点,人家把话说明白了,进了门就会老老实实伺候婆婆照顾小姑子,绝对不闹幺蛾子。

当事人章二河是懵逼的,他之前一点都没听陈金花提起过。

陈金花继续说道:“就是彩礼要的高,毕竟人家是头婚嘛,要一辆自行车,一百零八块钱,两床棉花被,两身新衣裳包括鞋子。”

章五洋眼角颤了颤,一辆自行车一百五左右,还得搭上一张自行车票,那东西难弄,黑市上买的话在五十到一百之间。再加上一百零八块钱,以及棉被鞋子,大概要四五百块钱。可寻常娶个媳妇,一百块钱足够了,那户人家明显是敲竹杠,看准了章家不好娶媳妇,狮子大开口。

“卖女儿也没这么卖的。”章二河瓮声瓮气,当年他娶姜慧一百块钱都不到,想起姜慧,再想起三个孩子,章二河心里头闷得厉害。前几天,他看见姜慧了,整个人神采奕奕,年轻漂亮了许多,差一点他都认不出来。离婚后,她是越过越好,自己却越过越差,章二河心里不是滋味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