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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国是被通货膨胀所困扰,表面上看岁入没有减少多少,实际购买力却严重下降。

而大唐这里却面临着严重的通货紧缩。

安史之乱后,粮食价格开始逐渐回落,并长期保持平稳一直到唐末战乱。

这根本就是违背经济规律的。

朝代初期,动荡平复,百姓安稳下来,重新开始正常的生产秩序。

此时人少地多,余粮极多,粮价很低。

百年之后,朝代进入中期,人口增长,偏远地区的贫瘠土地也被开发出来,粮价仍然保持相对稳定。

再之后,土地压力开始增大,余粮被不断增加的人口消耗,粮价开始上涨。

晚唐却一反常态,乍看上去似乎不错,但深究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在粮价平稳的同时,其他物品的价格却一路走低。

两税法实行后,税收缴纳物从钱粮布帛及各种杂货统一改成了钱币辅以粮食。两税法实行不过四十多年,纳税折算钱所需绢布便从两匹半增加到了八匹,百姓负担较之从前加重两倍有余。

为何?因为大唐铸币太少导致通货紧缩。而粮价看似平稳,实际上已经上涨了不少。

这么重的税收自然是难以维系的。

很快,随着百姓逃亡日益严重,大唐帝国的税基越来越浅薄,到唐宣宗那会,就只有宪宗年间收入的七成了。

这还是吃了武宗灭佛红利情况下的收入。

差了不少,不过倒也能勉强维持。

如果继续这么发展下去,大唐说不定还有机会突破三百年大限。

但是嘛,能力在水准线之上的皇帝不是代代都有。

在历经了宪、武、宣几位还算可以的掌舵人之后,大唐等来了躺平帝唐懿宗和娱乐达人唐僖宗。

捞钱的本事比不上父祖,花钱的能耐却要高超得多。

国库入不敷出,军人待遇一降再降。曾经发钱发粮,现在改成发布帛。

看成色,啧啧,怕不得和自己老爹一般年纪。

拿到工资的神策军将士傻了眼,糊弄你爹呢。

这待遇,爱谁谁,劳资不干了。

你不干,没关系,有人乐意干。

唐神策跟清八旗一般,都有较高的政治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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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旗那是大清国族的自留地,想挤都挤不进去。哪怕是后期一个个都穷得当裤子了,也还一个个端着架子。

但神策军不一样,是向全体大唐子民开放的。

处于市农工商最底层的货郎们可是很乐意有这么一份兼职的。别说低薪酬,花钱买都成。

于是军营中的健儿都换成了长安坊市中的商贾,平日里照顾自家生意,临到检阅,便装模作样一番。

你糊弄我我糊弄你,大家一块玩呗。

财政紧张发不下来工资便免不了军人经商搞副业,唐军如此、宋军如此、明军清军如此,甚至后来某个国旗上印着五角星的天南小中华也这么玩。

长安城中醉生梦死,屡试不中的丑陋才子在山东燃起熊熊烈火,宋代史书中的吃人魔王黄巢转战万里,屠光广州胡商后北上直扑潼关。

齐克让领兵据敌,士卒饥寒交迫,军饷更是连影子都没见到。

唐帝征发神策军,却只是送菜。很快,长安再次沦陷,唐皇仓惶出逃。

只是这一次,却再也没有了复兴的机会。因为帝国的税基彻底完蛋了。

安史之乱只是打残了北方,南方仍然可以为中央持续输血,但到了唐末,江南也成了一锅粥,朝廷再也收不上钱粮养兵了。

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每个长寿的朝代到了中后期,总是于平静中积累矛盾,直到最后来个总爆发。

不过大唐倒下了,魏博人民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以前秩序尚在,大家可以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如今天下动荡,野心家们都开始放眼四顾,魏博的大哥却还在和自家的牙兵闹别扭。

节度使罗绍威对于牙兵们的跋扈深恶痛绝,最终引狼入室,耍诡计带着五代曹孟德把魏博立身之本屠了个干净。

结果请神容易送神难,本想着慢慢收拾局面的老罗同志发现宣武军住在自家不走了,把本来尚算富裕的诸州吃成了穷光蛋。

没了财货,我怎么安抚人心?得,劳资不干了。罗绍威悔青了肠子却也只能入朝而去。

魏博镇落入了朱温手中,骄横的魏博人却没有就此安稳下来。

牙兵虽然没了,魏博人良好的军事传统还在。

新任节度使杨师厚又征召了一支精兵——银枪效节军,魏博人民又重新走上了跟中央对抗的桀骜之路。

后面梁皇要拆分魏博,一群骄兵扭头投了李存勖。

到了后唐,被欠饷的魏博兵继续保持着一贯的优良传统,把庄宗拉下马。

这种不讨喜的下属领导能忍得了?于是魏博人迎来了第二波屠杀,“永济渠为之变赤”。

后面杜重威叛乱,又被割了一茬。

三次打击过后,魏博人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不光魏博,整个五代乱世中的武夫都开始认清严峻的形势。

大家伙闹腾了几十年,毛都没捞到,反倒是战乱不休,死的人越来越多,带头闹事的刺头一个接一个地被清理掉。

本想着乱世中博取富贵的兵大爷们傻了眼。

社会风气开始逐渐变化,被教育了一次又一次的丘八们不再那般桀骜。

有句话这么说,就算是再糟糕的秩序也比没有秩序好。

这话正确与否且放一边,但对于经历了残唐五代数十年乱世的人们来说,对于秩序的渴望是无比殷切的。

哪怕是武夫们也厌倦了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

几十年的仗打下来,田地荒芜、房屋倒塌、人口锐减、穷困潦倒,除了收获一身伤疤,别的一无所有。

坐在汴京皇宫龙椅上的帝王们也从自己的利益出发,思考该怎么结束这混乱的局面。几代人的尝试最终在赵匡胤这里开花结果。

杯酒释兵权、实现对中央禁军的绝对控制。

强干弱枝,抽取地方节度使精锐充入中央军,中央军待遇两倍于地方,地方军头不可能拦得住手下精兵跳槽。

如此,后续即便地方节度使对中央损害其利益的改革不满,也会慑于中央禁军的战斗力而不敢叛乱。

下诏取消“留州”和“留使”,地方上所收缴的税负全部上缴中央,地方政府的日常开销由中央政府统一调拨。

设立“转运使”这一官职,专门负责监督和监察地方的财政和税收情况,进一步勒紧了地方上的财权。

严禁地方私自铸钱,剥夺节度使们的“铸币权”。

收回了节度使任命知县的权力,同时设立通判一职来监督和约束知州。

任何涉及死刑的案件必须由刑部复审之后才能实施。

同时在各个县衙设置了县尉这一职务,专门负责处理打架斗殴、盗窃之类的治安案件,而那些在当地驻军的将领们则无权插手。

一顿组合拳下来,军权、财权、行政权和司法权,尽皆收归中央,地方割据势力这一大威胁算是被清理干净了。

但是中央军里面要是有野心家怎么办?

实行更戍制度,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大家互相不熟就不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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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这种做法影响军队战斗力,其实还真未必。

只要训练到位,将领不蠢,也不被皇帝遥控指挥,就算临时磨合,也足以败敌。

社会风气和制度建设影响下,武夫们桀骜不驯的脾性也慢慢转变。

不就是欠饷嘛,其实也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对吧?

你看,车宗陛下打了北汉没给钱,俺们不也没闹事,顶多就是消极怠工而已。

陛下命令两千里外的军阵一三五排枪头抬高三寸,二四六排弓弩提前上弦,我们二话不说马上执行。

至于打败仗,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不耽误俺们领钱就行。

反正打了胜仗也没什么鸟用,就算是升到节度使又怎么地,在相公们面前还不是平白矮了几截?

至于后面军队战斗力越来越差,什么临敌发矢先要钱,那可怪不得我们。

这么大点地,养了百多万大军,以我大宋那点可怜的财政收入,小兵们可不就得人均洪七公了。

大家平日里都饿着肚子,到了打仗的时候还不许俺们趁这好机会赚点外快了?

什么,你说皇宋富甲天下,GDP占世界八成?这TM是哪个历史发明家吹出来的牛B。

所谓北宋岁入一亿多两白银,纯粹是大言哗众罢了。

大宋国除了开国皇帝赵大那会财政还算健康,能攒出来几千万的封桩钱,后面从史上第一太宗起就开始处于财政紧张状态。

到了史家文臣交口称赞的仁宗,大宋朝的国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如宋仁宗、明孝宗这种“好人”总是能讨得官员们的欢心,赢得生前身后名,只是苦了面对巨额赤字,只能捏着鼻子为他们擦屁股的接盘侠们。

得亏宋神宗一意孤行,主持变法,这才充实了国库,把堂爷爷留下的大窟窿给糊上,又裁汰老弱,把百多万大军裁到八十万,可怜的丘八们才终于过上几天像样点的日子。

当然,也仅仅是比之前强些。毕竟以熙宁年间整个大宋朝最巅峰的岁入,左右曹田赋、茶税、酒税、盐税、征榷、免役钱等等之类乱七八糟的各种税加一块也不过七千多万贯,换成硬通货粮食也只有七八千万宋石,折合明清石米也就是五六千万。

这个岁入水平,着实不低,但要说压过明清却也言过其实。

大明永乐年间的巅峰期,光是收的粮食就有五千多万石,乾隆年间财政收入稳定在四千多万两外加大几百万石大米的水平上,较之“富宋”丝毫不逊色甚至犹有过之。

哪怕大明垂垂老矣的时候,万历一条鞭下来也有两千多万两四千多万石的岁入,比之丰亨豫大的徽宗要强了不少,哪里是某些人口中仅仅只有“富宋”十分之一甚至几十分之一的水平。

可惜神宗虽然志向远大,条件却差了些。

乾隆有个好爹,给十全老人留了一大笔钱,赵顼的老爹是个短命的,再前面的那位空有个好名声,却留了一地烂账。

神宗上位的时候,大概会发出和崇祯皇帝一样的感慨--穷啊。

官员们且不说,他们自有门路,将士们可都是嗷嗷待哺,眼巴巴地盼着欠饷啥时候能补回来。

神宗皇帝十几年兢兢业业,在还清了历年积欠后,终于攒出来足够的钱财发动数十万人五路伐夏,却最终功亏一篑。

惨了点,但再怎么样也比仁宗时候强。

毕竟这次宋军是真敢野战,在人家的地盘撒欢,最后失败也是后勤保障跟不上。

百多万大军在手的仁宗皇帝却在正面硬刚中一次次被西夏蹂躏,最后缩起头来做神龟。

若是大宋舔舐伤口,积蓄十年,未必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可惜老赵家的基因不给力,赵顼连乾隆一半的年纪都没活到,就早早领了盒饭。

神宗驾崩后,新法被废,岁入减少,军队人数却又一次开始增加,大宋国重新走上了质量不够数量凑的老路。

至于战力,在家门口打个政局混乱的穷鬼西夏都废了老鼻子劲,野战动不动就败北,全指望着一路修堡推过去。

这等战力,能指望高到哪去。这还是西军,大宋武夫天团中的佼佼者,其他各支是个什么货色可想而知。

最后被金兵几人破几千也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