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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方才给自己诊过脉了,脉象虽是有些虚弱,但也都是正常的,这样落水一遭什么事都没?有才奇怪,但养养便好了。

那他呢?

方舒窈难以抑制地不知第几次又去看他。

他跳下镜湖救她,被?湖水浸泡的时?间?比她少不了多少,而后还一直忙碌着照顾自己,连衣服都腾不出心思去换。

他那身子又非是铁打了,再强壮也受不得这样折腾。

可?她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询问他,亦或是以一个怎样的身份,叮嘱着他也让大夫帮他看看身子。

老夫人瞧着方舒窈这头似是说动了的样子,又转而朝向卫司渊,看他一副冷面煞气的模样也没?被?吓着,反倒还伸手朝他背上拍了两巴掌:

“你这小伙子也真是的,明明就疼媳妇疼得紧,老摆着个臭脸干什么,小姑娘瞧着不像咱们辽疆人,温温柔柔个子小小的,哪经得住你这般吓,把?人惹生气了,吃亏的不还是你自己,自家媳妇自家哄,可?别叫别国人觉着咱们辽疆人不疼女儿家的,就算是咱们的王,那也是得好言好语把?咱们王后捧在手心的,更何况你。”

方舒窈闻言惊愣地瞪大了眼,一旁一直沉默寡言的老大夫竟也跟着附和着连连点头。

两位老人家并不知他们的身份,但方舒窈总觉得就算是知道了,这会摆个臭脸的卫司渊也难逃老夫人一顿训。

不知卫司渊心中?作何感想,但脸上神情显然有了些许松动。

方舒窈有些不适应这样奇怪的气氛,就好像他们真是原本相爱一时?间?有了矛盾的小两口,旁人在为着维护他们的感情而劝说。

可?到底他们并非是这样的。

好在方舒窈身子骨本身还算不错,虽是短暂昏迷了一下,但身子回暖后也逐渐缓和了过来,所幸没?有染上风寒,不然还得又接连病倒一次。

在医馆休息了片刻后,随行?的侍从也重新调来了马车。

两人道别了老夫妻二人,付过了诊费,这便坐上了马车朝着王宫回去了。

马车内的气氛仍旧没?能缓和多少。

两人穿着从老夫人那借来的衣服,和这精致奢华的马车内饰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更为别扭的,是一排不算太长的椅座中?间?隔着的一道不远不近的明显空距。

方舒窈有些不适应这样的沉默,她想起此前和卫司渊待在一起时?,这男人总是能从各种方向搞出点动静来,虽然大多都是说些不堪入耳的胡话,但似乎也比此刻这种冰封似的沉默要好上一些。

但回过头来想,今日她说这话激怒了他,他是否是因此而失望了。

方舒窈不可?否认自己有些没?有良心,但说不定卫司渊也可?能就此放弃了这桩婚事。

就这样放她离开,不再强留她,也算是目的达成?了。

就是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说到底,这男人的确也没?亏待过她什么,即使是她听信了大梁的话欺骗了他,最后得知了真相的他,竟也没?有追究分?毫。

除了她对他的确没?有那些男女之情,无心与他成?婚,别的她也挑不出他的什么不是来。

或许他值得更好的人,值得一个与他真心相爱的人。

她不知此番能否和卫司渊能够说得通,但事情到了这份上,就这么沉默下去也不

是办法。

或许,他也在思考,或许,他也做出了一些决定。

这样想着,方舒窈动了动唇,正准备开口。

卫司渊突然转头,在暗色中?也带着几分?光亮的栗眸直勾勾地对上了她的。

方舒窈一愣,到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闻他先低低唤了一声:“窈窈。”

这是自刚才她说出那句话后,他说的第一句话。

亲昵的称呼,低沉的嗓音,像是一根轻柔的羽毛,悄无声息地勾挠了一下她的耳根。

方舒窈心底一颤,或许是他的目光带着太多让人难以直视的情绪,令她下意识移开了目光不想与他对视,敛目低声道:“我有话和你说。”

卫司渊不知是已经猜到了她的想法,还是根本就没?听进去她的话,不知何时?已经移动身形填满了那道空距,靠近了她身边,自顾自开了口:

“那我们就重新试试,窈窈。”

方舒窈将要说出口的话又一次被?他没?头没?脑的话语给打乱了,她愣了一瞬,不确定道:“试……什么?”

“你和我,重新试试,我不想听你不喜欢我要离开我那些鬼话,你给我个机会我们重新试试,我答应你的不强迫你不折腾你,我都可?以做到,我可?以等,等你真正愿意坦然接受我的时?候,真正愿意承认我是你丈夫的时?候,愿意给我生孩子的时?候,你把?老子气得不行?,但伤害你的事情我一件舍不得做,跟你大小声老子都觉得亏待你了,放你走更不可?能做到,与其那样膈应生分?,不如你给我个机会,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方舒窈耳根嗡嗡作响,好似卫司渊这一大段话她一个字也没?听清,却?又好像什么都听见了。

他像是在强硬地威胁她,可?又好像是卑微到极致的妥协。

令她脑海中?有大片空白,不知要如何去看待他又要如何回应他。

但卫司渊的话似乎还并未说完,他顿了一下又很快开口道:“还有咱爹的事情,那日的消息已证实了可?靠性,我已经派人朝着北边的方向去找了,这事之前没?答应你是因为还没?有十足的把?握,眼下既然答应了你,我就一定会把?咱爹找回来,至于大梁,敢在老子头上动土,老子就弄死他们,伤不了你分?毫,更奈何不了咱爹。”

“窈窈,留在我身边,让我试试,行?吗?”

男人说着气势汹汹的话语,对大海捞针寻一人的事都信誓旦旦信心十足,可?说到最后,那句行?吗没?由来就弱了语气低了嗓音。

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方舒窈,像是一只不知退缩的猛兽,本有十足的本钱确保自己不会被?猎人捕获,却?又傻乎乎地自己把?柔软的肚皮露了出来,可?怜巴巴地乞求着猎人圈养他,而非猎杀他。

她什么时?候成?了猎人,她才是被?追捕的那个人不是吗?

主?动权突然落到方舒窈手上,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在他开口前心里所想的那一切在此时?都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了。

他彻底打乱了她的思绪,阻断了她的退路,又向她开辟了另一条好似还未踏进,就已照亮了光芒的大道迎接着她。

滔滔不绝后的卫司渊耐心地安静了下来,他看似没?给方舒窈任何退路,却?仍有紧抿的双唇暴露了他的紧张。

正如他所说,舍不得伤她分?毫,若她还是不愿,铁了心要逃,抓是能抓回,但两人或许很难再有别的进展。

这是他的机会,却?不是她的。

她的机会只会是想方设法逃离他。

良久的沉默后,方舒窈终是重新抬眼看向了他,嫣唇微动,仍是带着几分?犹豫,但最终还是开口,声音轻微却?清晰:“我……或许知道我父亲去了什么地方。”

卫司渊一听,愣了一瞬,眸底有各种复杂的神色交织闪烁,最终化?作点亮栗眸的光亮,欣喜得忍不住就去抱她:“你已经有头绪了?可?有具体方位,我让人快马加鞭赶去便是,保准将咱爹护好,不出分?毫差错。”

他怎会不知,她说这话,便已是松了口了。

方舒窈都抽不出空余来说他自顾自将父亲称为咱爹的事,被?抱了个满怀身体便条件反射地僵硬了起来。

想要扭动挣脱,到底还是忍住了没?动,只能僵硬着缩在他怀里。

侧眸看了他一眼,不可?否认有卫司渊的人手帮忙,找寻父亲的事远比她自己要容易轻松很多。

可?是,她仍有些犹豫,低声道:“你就不担心,我只是想利用你找到我父亲,最后也还是会……”

这样的事情对卫司渊来说并不公平。

她只觉两人再怎么尝试,最终她或许也不会喜欢上这个男人。

她所喜的本该是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男子,两人会相敬如宾,会白头偕老,可?卫司渊和她从前所幻想过的相伴一生的人简直是天?差地别。

这些,是怎么都无法改变的吧。

说出这话,方舒窈也有些懊恼,自己怎就不顺着他的话,先将父亲找到了再做打算,如此一说,只怕卫司渊定是难以接受了。

可?没?曾想,身边的男人胸膛微微上下起伏一瞬,当即拔高了声音:“说什么胡话,老子是你男人,我的就是你的,这算哪门子利用,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既然你同意了,就放下心来把?一切都交给我,试着接受我,试着认可?我,我会让你知道,我就是这世上与你最般配的男人。”

方舒窈有些哭笑不得,这男人好像无论何时?都是这样的自信,但他那些不断展露在人前的能力和强悍实力又让人每每听他这般信誓旦旦,便当真觉得他并非在盲目自信一般。

方舒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有嘴上还在僵硬地抗拒着:“你、你不要胡说了,你无论何事都是这样有自信的吗,你也不怕事态瞬息万变,最终打得自个儿脸生疼。”

卫司渊闻言,咧着嘴笑得爽朗,丝毫不在乎怀中?女子不坦诚的嘴硬,但仍旧认真回答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种事我很小就切身体会过了,没?有把?握的事,盲目自信那叫自负,但我自信的事,自然是……”

卫司渊话语顿了一下,目光带着别样深意,缓缓落到了方舒窈脸上:“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方舒窈顿时?瞪大了眼,像是被?人踩着了尾巴一般,手上一使劲就把?一直抱着他的男人推开了。

却?不知心里怎么仍在冒着心虚的泡泡,就好像真被?卫司渊说中?了什么一般。

可?她分?明,是不喜欢他这样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