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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彦十分尴尬,讷讷道:“他俩的事我也不记得了……其实是所有人,真没有针对性。”

朱贺霖觉得心理平衡了些,却又听荆红追语气冷静:“也不是所有人,至少还记着一个阿勒坦。”顿时一股恶气直冲天灵盖——与其惦记敌酋,还不如惦记豫王与荆红追呢!朱贺霖冷声道:“好哇,原来不止挑人,还远香近臭!”

“阿追,你这个叛徒!”苏彦狠狠瞪荆红追,“平白扯阿勒坦做什么?”

荆红追不为所动,继续道:“大人不仅记得阿勒坦,还深知他的需求与软肋。从北漠回国之前,恰逢胡古雁叛乱,大人与阿勒坦密谈良久,最后带回一个黄金匣子,说此要紧之物关系两国百年国运,要面呈皇帝。”

苏彦这才意识到荆红追的目的,哭笑不得地看他。

朱贺霖的好奇心果然被这话吸引去,转而问苏彦:“你与阿勒坦密谈何事?匣子里又是什么,你可带入宫了?”

苏彦伸手入怀,指尖刚触到匣子边缘,富宝恰好在此刻碎步小跑入殿,气喘吁吁地对朱贺霖禀道:“皇上,提塘官抵京,有紧急军情上报!”

朱贺霖转头看他:“什么军情?”

“王氏兄弟乱军打出重开混沌、替天行道的旗号,说要奉……”

“奉什么?”

“奉信王之子朱贤为正朔龙种,拥护他回归紫禁城,拨乱反正,取回被先帝……”

朱贺霖起身逼近他:“说!”

“鸠占鹊巢的皇位!”富宝一股脑说完,伏地屏息不敢喘气。

朱贺霖面色铁青,抓起桌面的黄釉茶杯猛地一掷,脆响声中茶杯在金砖地面摔得四分五裂。“好个拨乱反正!”他怒极反笑,“一个卑贱的看门小厮,也敢妄称帝裔,背后不是弈者那伙人在兴风作浪,又是什么!污蔑父皇与朕并非正朔,当去年的全国公祭是白办的?”

茶杯就在身旁爆裂,飞溅的碎片划过额角,富宝吓得不敢再吭声。

苏彦于茫然中莫名地焦急起来,脑海里仿佛有股强烈念头想冲破屏障,跃然欲出,而茫然的空白感就像一道拦不住洪流的堤坝,被冲刷得越来越薄弱。他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脸色也随之明昧不定。

荆红追却是知道内情的,皱眉问:“苏小京手中可是另有倚仗?是什么?”

富宝答:“是太庙中失踪的那本天潢玉牒!他以此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并联络诸位藩王,以期助其夺位。”

“藩王们是什么态度?”荆红追追问。

富宝摇头。

朱贺霖道:“朕早命锦衣卫暗探盯着那些个藩王了,倘若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立时上报。”

“也就是说,目前尚未发现藩王有异动?”

“异心难保没有,但异动想是还不敢。”

沉默了好一会儿的苏彦,此刻喃喃地开了口:“弈者是个野心家。他既然能一手操纵王氏兄弟作乱,一手指使真空教鹤先生蛊惑人心,一手捧个所谓的‘真龙种’出来好师出有名,另一手还意图拉拢北漠为其盟友。从这些手段来看,此人擅下多路棋,说不定还有什么后手隐藏在藩王之中。不可掉以轻心。”

朱贺霖沉思着点了点头,忽而眼睛一亮,问苏彦:“你想起来了?”

苏彦摇头:“我在北漠见过鹤先生一行人,替弈者来笼络阿勒坦的。后来从阿追口中得知了他与弈者的关系,大致知晓他们以前的所作所为,实乃国贼!可惜我仍想不起过往,不然的话,也许能从细节中推测出什么来。”

朱贺霖上前握住苏彦的肩头:“清河,你千里迢迢才刚回京,先好好调理身体,不必急着谋划对策。此事朕会处理,你放心。”

又转头对富宝道:“戚将军奉命去剿灭王氏乱军,如今战况如何,派人去催问,六百里加急呈报。另外传召内阁诸位辅臣、兵部尚书与左右侍郎、锦衣卫代指挥使立即来御书房议事。”

富宝领命而去。苏彦正待再开口,那厢太医们已将调理温补的药方开好。朱贺霖命內侍去皇宫药库取上好药材,按方包裹送来,又对荆红追道:“朕这几日想是没空了,你送清河回府休养,他脸色方才不太好。”

荆红追颔首,劝苏彦道:“大人回府休息一下罢,旅途疲劳亦会影响思绪,先缓过来再说。”

苏彦只得从怀中掏出那个黄金匣子,递给朱贺霖:“这是北漠圣汗阿勒坦给大铭皇帝的国书,还望皇上抽空过目,考虑与北漠结盟的可能性。”

朱贺霖收了,催他回去休息、服药。

苏彦与荆红追走后,朱贺霖打开匣子,取出一卷彩色帛纸展开浏览,不多时将之往御案上一丢,冷笑道:“好个‘探讨平和相处之道’!他阿勒坦要真有心与大铭建交,何以首鼠两端,又与弈者暗中勾连?五百辆大车的过冬物资,以为能掩人耳目,当朕的夜不收暗探是吃素的不成!”

富宝斗胆问:“国书中的谈和之意,莫不是在诓骗苏大人?”

朱贺霖想了想,说:“也许是,也许不是。但目前各方形势混乱,朕不能信这个北蛮子。”

苏彦走出奉先殿,下台阶时忽然站住,悻悻然道:“豫王骗我!妈的什么‘根基不稳’‘沉迷美色’,误导我以为朱贺霖是个见疑忠臣、荒淫无耻的昏君,结果人家脑子清醒得很,正事上比鬼还精……我就知道这个流氓将军的话不能信!”

“至少有句话,豫王没撒谎。”荆红追冷不丁道。

“什么?”

“小皇帝打小就想睡你。”

“……阿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