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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辰惨笑一声:“将死之人,镇什么痛?放心,我不会吭一声。我就是要你亲自动手,把我体内那块铁片,把那团愚妄之念,挖出来!”

苏晏心弦有些颤动,但手还算是稳的。他深吸口气,用刀刃割开对方右肋的衣物,露出一处疤痕凹凸不平的旧伤。

刀尖抵在息肉处,苏晏迟疑着。

王辰一把握住他的手背,将刀尖插入皮肉,而后缓缓割开,鲜血顿时汩汩涌出。“这里,两根肋骨间……看见了么?”

扑鼻的血腥味让苏晏感到眩晕,他咬住舌头,让自己保持冷静与清醒。

王辰操纵着他的手,把刀锋在自己的肋骨间用力地撬,瞬间迸出满头冷汗,却真的一声痛也没吭。

刀尖在血肉间搅动片刻,忽然听见“咯”的一声响。苏晏半撇着脸,也不知是肋骨终于被撬断了,还是触碰到那枚箭头了,只在心里不是滋味地想:妈的这个贼头真彪……可惜了,可惜了。

“噗”的轻微一声,被挖出的箭头落在泥地上,沾着血,连着肉。王辰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像经年辗转的痴心妄想终于离开了自己的身体,有种空荡荡的迷茫。

苏晏丢了刀子,用对方衣服上割破的布料去堵那个血窟窿:“你按着,按着这里止血。”

随着血流走的,除了妄念还有温度。王辰没有理会肩头的火药伤、腰间的血窟窿,也不再看苏晏一眼,而是怔怔地望着远茫深邃的夜空。他缓缓闭眼,低声说了五个字:

“要是能重来……”

重来的话,会怎样?也许还是会走上这条路,历史总是有着惊人的相似性。也许……未来有无限种可能。

为什么呢?苏晏仰头望向夜空,老天爷为什么只把这个“重来一次”的珍贵机会给了他?

心底无声的疑问,得不到老天爷任何回答。也许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只有他自己。如果现在还不能交出这份答卷,那就用赚来的后半辈子时间,用心思考,仔细作答。

苏晏站起身,垂着沾满血迹的双手,沉声道:“王辰已死。你们将他就地收殓归葬,不要损毁尸体。”

一名锦衣卫忍不住提醒:“王辰乃是作乱匪首,罪大恶极,将之碎尸万段也不为过。苏大人,要不要等皇上回来再拿主意?”

苏晏淡淡道:“这个主,我做了。回头皇上若是怪罪下来,我一力承当。去办吧。”

锦衣卫们这才抬了王辰的尸首,用冲上岸的船身木板钉了口简易的棺材,在土坡上挖了个坑埋好,没有立墓碑。

一个亲兵很机灵地舀来河水,给苏晏冲洗双手。

“皇……沐将军回来了!大获全胜!”有人叫了起来。

苏晏回首,见火把的微光中,朱贺霖正骑马飞驰而来,朝他兴奋地挥了挥拳头。

“匪首王武逃上孤山,妄图负隅顽抗,最后被乱箭射死,全军覆没……”

说话声在苏晏耳中渐模糊,他望着朱贺霖那张意气飞扬的年轻面庞,仿佛面对着浩丽江山上初升的一轮红日——

“清河!我们胜了!”他的君王飞身下马,笑着拥抱他。

苏晏也微笑起来:“是啊,我们胜了。”

霸州城内,高朔连同几十名故意被抓的锦衣卫从地牢里挣脱出来,一路杀着零碎的乱军,策马直奔枚园。

“阮姑娘,阮姑娘!”他着急地呼唤着,推开一扇扇房门。

终于,小楼上的某扇房门被推开后,高朔看见了倒在地板上的阮红蕉。他心惊肉跳,连忙上前扶起对方,用颤抖的手指去试她鼻息。

阮红蕉睁开双眼,疲竭地吐了口气:“抱歉,高大人,奴家又累又饿,不小心睡过去了……”

是晕过去了。高朔想紧紧拥抱她,却不敢亵渎,最后说了句:“走,我送你回京城。”

阮红蕉在他的搀扶下站起身,忽然脚下一崴,袅娜地往他身上倒,娇声道:“奴家气虚脚软,走不动路,有劳高大人亲手护送一程了。大恩大德,必有报答……”

她将“报答”二字在唇齿间萦绕出了令人遐想的余味,高朔却正色答:“我既不是对姑娘施恩,也不需要报答。我是真心佩服阮姑娘,铁骨铮铮,巾帼不让须眉。”

阮红蕉愣住了。“柔若无骨”的评价以前她常听,“铁骨铮铮”是什么意思……

“高朔。”她冷不丁地叫。

“在!”高朔下意识答,忽然意识到这不是点名,有点尴尬,“阮姑娘有何吩咐?”

“你是不是不怎么讨女子喜欢?”阮红蕉问。

高朔更尴尬了。

阮红蕉嫣然一笑:“没关系。奴家中意就行……哎呀,高大人,你怎么掐奴家的腰,男女授受不亲,这下你可得负责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