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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身后,凌祈寓轰然倒地。

她浑浑噩噩地转身,看到大睁着眼死不瞑目倒在地上的儿子,短暂的怔愣后终于崩溃尖叫,软倒在地上。

温瀛扔了弓冲上去,将早已昏迷不醒、同样摔倒在地的凌祈宁抱起,凌祈宴大声呵斥一众错愕没反应的宫人:“还愣着做什么!快去传太医!”

不远处的角落里,云氏面无表情地看完这一出闹剧,淡道:“走吧。”

身侧的太监低声问她:“娘娘,您不过去安慰安慰陛下么?”

云氏的嘴角牵扯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急什么。”

温瀛和凌祈宴将凌祈宁送回寝宫,留下来守着他。

太医很快赶来,施针用药,但凌祈宁一直昏迷未醒。

当日深夜,他的症状又突然恶化,众太医使出浑身解数轮番抢救,最后一起匍匐在地,战战兢兢地与温瀛请罪。

凌祈宴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小弟弟咽下最后一口气,木愣愣地想着白日里还与他言笑晏晏,说要做大将军的、好端端的人,怎突然说没就没了?

他颤抖地伸出手,想摸一摸凌祈宁的脸,刚碰到,就被温瀛扣住手腕,从榻上拉起。

回到永安宫,被温瀛抱住,凌祈宴才似如梦初醒,在温瀛怀中打了一个寒颤。

温瀛轻抚他后背:“没事了,没事。”

凌祈宴艰难咽下声音:“小六他,没了吗?”

“嗯。”

“……为何会这样?他白日里还说不知道那个畜生关在哪里,后头怎又突然去了朝晖殿,还被那个畜生挟持,我已经提醒他了,不要去沾惹那个畜生,他怎么就是不听?”

温瀛将他抱得更紧。

安静相拥片刻,温瀛叫人打来热水,帮凌祈宴擦了把脸,又让他泡了泡脚。

这才刚入秋,凌祈宴却觉遍体生寒,不停打冷颤。

在战场上,他可以潇洒落拓、毫不眨眼地杀人,他甚至不将自己的生死当回事,总说死了便死了,今朝有酒今朝醉。

但是今日,凌祈宁的死,却突然让他生出了胆怯。

原来生死就当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从前不怕,是因为他压根没有真正经历过。

温瀛跪蹲在他跟前,帮他轻轻揉按脚掌上的穴道,好让他舒服些。

凌祈宴终于从木楞中回神,看向他,嚅嗫道:“要不……你还是别当皇帝了,我们赶紧跑吧,躲远点,找个没人的地方,隐居避世。”

温瀛轻捏他的脚掌,没接话。

凌祈宴说完,自己也先摇了头:“……不行,你不做皇帝,我们只怕死得更快。”

他蔫了神:“这里一点不好,远没有在西北那么自在。”

“小六真可怜,他只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怎么偏偏就是他没了。”

“连他这样的傻子都说没就没了,我能活到现在是不是纯属侥幸?”

“人各有命,”温瀛低声安慰他,“过后我们去庙里给他点盏长明灯便是,来生或许他能投个更好的胎。”

凌祈宴轻出一口气,心里依旧七上八下的,惶然点头。

梳洗完毕,待凌祈宴沉沉睡下,温瀛起身去了外头。

他的亲信进门来,低声禀报:“六殿下去世的消息先前报去兴庆宫,陛下悲戚大恸,下头的人劝不住,这会儿淑妃娘娘已经过去了,还传了太医去。”

温瀛平静听着,神色淡漠,又问:“凤仪宫呢?皇后可醒了?”

“醒了,皇后娘娘下午时就醒了,一直在哭,方才、方才听说六殿下也没了,忽然就如同失了智一般,开始歇斯底里地尖叫、摔东西、打骂下人,后头又把所有人都赶出去,独自一人在大殿里放声大哭、状若疯癫,凤仪宫的下人都不敢进去,太医过去了,也被挡在外头。”

温瀛眉峰轻蹙,沉声问:“六殿下为何会突然去了朝晖殿?”

“陛下先前已派人查过了,早上六殿下去凤仪宫请安后回去,路上追着只猫去了朝晖殿附近,看到那里有不少守兵,猜出二殿下被关押在里头,坚持说要进去看看,那些人拦不住,让了他进去,再后头他便被二殿下给拿住了。”

“猫?”

“是、是只野猫,宫里野猫多,到处都有,据六殿下身边的人交代,那猫半道扑上来,在六殿下脚边转圈,六殿下觉着好玩,便停下脚步逗了那猫一阵,后头那猫叼走了他手腕上系着的一根红绳,他着急要回来,就自个追了上去,跟着那猫跑去了朝晖殿附近。”

温瀛蹙眉沉思片刻,没再多言,叮嘱道:“你下去吧,继续盯着便是。”

禀事的人退下,温瀛的贴身内侍又进门来,小声告诉他:“殿下,宸仙殿那边刚刚递了消息过来,王德说早上事情发生时,淑妃娘娘也去朝晖殿那边看了看,但没走近就又回去了,而且,那只引诱六殿下去朝晖殿的野猫,他曾经看到过淑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偷偷喂养。”

温瀛的面色微黯,眉目间郁结起寒意:“本王知道了,让他继续好生伺候着淑妃娘娘,有事再报。”

凌祈宴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没有碰到熟悉的热源,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伸手去摸。

温瀛回来时, 凌祈宴已坐起身,正在发呆,一脸怔然地望着他。

温瀛走过去,顺手点燃灯,坐上床将人抱住:“做噩梦了?”

凌祈宴趴进他怀中,心跳得有些快:“你去哪了?我一睡着你就不见了。”

温瀛轻抚他的背:“就在外头,方才有人来禀报些事情。”

“……什么事?”

温瀛大致说了一遍,但没与他提云氏。

凌祈宴闻言心下一阵恍惚:“那个傻小子一直就想养猫,但皇后和那个畜生都不喜欢那些小东西,不许他养,宫里能有这么多野猫,是因为太后心善不杀生,要不也早被皇后他们叫人弄走了,可小六只是逗只猫而已,怎么就把命给弄丢了呢。”

温瀛没接腔,手上动作放得更轻。

凌祈宴唏嘘不已:“他手上的红绳串着佛珠,是他本命年时太后特地去庙里给他求的,根本不值几个钱,何必去跟只猫计较,都是宫里长大的,我就没见过比他还傻的,跟谁都亲近,别人对他一点好他就记得,明知道那个畜生不是个东西,还坚持要去看他。”

“宴儿。”

凌祈宴的话顿住,抬眼望向他。

温瀛将他抱紧:“别想了,睡吧。”

凌祈宴不再说了,安静趴在温瀛怀中,久久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