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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灯轮我从小看到大,它好似一年比一年高了。”

凌祈宴伸手比划了一下,确定自己没看错:“穷秀才,今年这灯轮得有二十丈了吧?”

“二十二丈,有灯五万盏,工部花了整整两个月才将之搭起来。”

凌祈宴咋舌,复又笑了:“自从我出宫开府后,每年这日,都会来这里看灯喝酒,痛快得很。”

温瀛瞅向他:“一个人?”

“那自然不是,一个人有何意思,跟张渊那伙人,不过我们不在这喝。”

他说着伸手一指,斜对面街边那灯火通透最是热闹处,笑嘻嘻道:“那里,我们都去那喝。”

温瀛冷冷看了一眼,那是这京中最出名的烟花地秀兰苑。

“毓王殿下十二岁就上青楼吗?”

听出温瀛声音里的冷硬,凌祈宴捧腹笑:“十二岁怎么不能上?只要有钱,那地方从十二到九十二,你都能进去。”

温瀛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危险之意:“好玩吗?”

凌祈宴浑然不觉,点头道:“好玩啊,可好玩。”

他说完回头,却见温瀛已不理了自己,在桌边坐下,倒了酒出来,正在自斟自饮。

凌祈宴暗自腹诽一句,不再说了。

酒菜都已上齐,他也过去坐下,拾起筷子,大快朵颐。

填饱了肚子,后头凌祈宴又开始慢悠悠地喝酒,给自己倒上一杯,与温瀛手中杯子轻轻一碰:“别这么小气嘛,陈年老醋,酸死了,我来这秀兰苑,又没做别的,就听曲喝酒。”

温瀛漠然转开眼,摆明了不信。

“行行,我说,还摸过那些姑娘家的小手,亲过小脸,别的真没了。”

他倚去温瀛身侧,勾住他袖子:“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啊?”

温瀛抬手,摸了一把他的脸:“吃东西吧。”

可算把人哄好了……

戌时末,城楼上开始燃放烟花。

凌祈宴醉眼迷蒙,难得今日温瀛没拦着他喝酒,他又喝高了,一手支颐,倚在窗边,仰头看。

火树银花如流星坠落,在夜空中绽开最昳丽的颜色,也映亮了凌祈宴的双眼。

温瀛将酒倒进嘴里,陪着他一块看窗外夜火璀璨。

两刻钟后,烟火盛宴最高潮时,天际猛烈炸开一朵极致灿烂的金色火焰,化作无数金色星雨落下,凌祈宴微微睁大眼,目露惊诧。

星火落在城门边的灯轮上,城下的百姓惊呼出声,就见灯轮上的花灯一盏接着一盏点燃,很快被火焰吞没,燎原之火迅速向整座灯轮蔓延。

凌祈宴霍然坐直身,醉意全消。

城楼下已乱成一片,城卫军上前,驱赶着惊慌失措的百姓往后退,试图救火,但那灯轮太高太大,水浇上去,火势半点不见小,在寒风中反烧得更加迅猛,且有向城楼蔓延的趋势。

凌祈宴愕然回头:“灯轮烧了……”

温瀛却镇定自若,神情中无半分波澜,依旧在喝酒。

“别管了,将窗户关了吧,别呛着了。”

凌祈宴一愣:“……这不会是你故意放的火吧?”

不怪他这么想,温瀛实在太淡定了,仿佛外头发生的事情,全在他意料之中,面上不见半分惊讶。

不待温瀛回答,他心念一动,转瞬明白过来:“为了换掉几个人,你故意放了这么一把火?”

“嗯。”

凌祈宴:“……”

这把火一烧,少不得有人要被问责,谁又能想到,这火其实是皇太子殿下故意叫人放的?

温瀛叫了自己的侍卫进来,让之去将城门守正喊来问话。

一刻钟后,满头大汗的城门守正连滚带爬而来,进门就跪到了地上请罪。

好好的上元节灯会,从没出过岔子的灯轮突然被焰火烧了,分明是天公不作美,但他不能说,只能认下是自个失职,隐患排查没做到位,才会发生这等事情。

温瀛打断他的喋喋不休,冷声问:“外头如何了?可有人伤亡?”

“没人伤亡!”那城守正赶忙道,“那些百姓确实吓到了,但离得那灯轮远,很快被驱散,并未有伤亡,就、就只是火势已经蔓延到城楼上,正在扑救,还需要一些时候。”

城守正话说完,抹了一把汗,暗叹倒霉,哪想到这么不凑巧,皇太子微服私访,偏也来了这里看花灯。

又庆幸幸好之前京卫军副统领过来巡查,说这灯轮太大点的灯太多,万一出个什么意外,后果不堪设想,让他设置了路障,十丈内不许人靠近,他那会儿还道这位上峰过于多事,如今只觉庆幸。

凌祈宴又望了一眼窗外,火焰已冲天而起,比先前的烟花更亮。

城楼上果然也烧了起来,兵丁前赴后继拎着水桶上去扑火,但只怕短时间内都难以扑灭。

温瀛没再多问,叮嘱了几句,让了人下去。

凌祈宴的嘴角重新噙上笑:“我可真没想到,殿下这心眼可真够多的。”

温瀛已站起身:“走吧,回去了。”

“不等火扑灭吗?”

“天亮之前兴许都扑灭不了,回去吧。”

凌祈宴看一眼那火势,深觉他说的没错,还是走吧。

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花灯会提前结束,西街上已经戒严,人潮逐渐散去。

那城门守正又过来,屁颠屁颠地恭送皇太子殿下起驾,温瀛没搭理他,凌祈宴十分嫌弃地扔出一句“赶紧去灭火吧你,现在来拍马屁晚了”,上车带上车门。

车驾缓缓驶出西街,凌祈宴的醉意又上了头,趴到温瀛腿上去,眯着眼小声嘟哝:“臭秀才,我本来还想买盏花灯再走的,都怨你,整这么一出,也不跟我打个招呼。”

“想买花灯?”

“嗯。”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温瀛与人说了什么,但听得不甚清楚,很快又沉沉睡去。

再醒来,已在东宫的榻上,温瀛坐在他身侧,拿了热帕子正帮他擦脸。

凌祈宴怔了怔,抬头,看到窗边金灿灿的巨型龙灯,顿时乐了。

他攥住温瀛的手:“穷秀才,你怎么这么实诚啊,我说要花灯,你就给我弄个这么大的龙灯来,俗不俗啊?”

温瀛欺下身,亲了亲他眉心:“金色,你喜欢的。”

凌祈宴抬手勾下温瀛脖子,贴着他一阵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