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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不休比他忙, 把人放下,又训了几句,然后就骑马离开了, 孟昔昭站在庄子前面,笑呵呵的对他摆手。

等到看不到人影了, 他才揉揉脸颊, 转过身来。

张家院在庄子建成以后,就被孟夫人叫回去继续当参政府的大管家了, 如今这个庄子处于无人看管,金珠凑数的阶段。

孟昔昭问她:“里面的人, 现如今适应下来了吗?”

金珠笑:“哪能不适应呢, 郎君给的条件这样好,不说他们, 我都想进去为郎君效力。”

孟昔昭闻言,也露出一个轻松的神色:“李淮还算会办事。”

李淮现在不是正在军器监里当差吗,大齐对盐铁、铜钱铸造等等管的特别严, 普通人买把菜刀都要去专门的官方铁匠铺买, 没点门路,想自己打铁, 那是想都不要想。

但有了李淮这个裙带关系, 孟昔昭想干点什么,就简单很多了。

他找李淮要了一批年老体弱, 或残疾、或即将退休的老工匠,这些工匠也不是特别厉害的那种,可以一人打造一副铁甲, 他们都是流水线上的小工,这个人专门打铁环, 那个人专门造枪棒,技术含量并不高,军器监也不怕他们走了会泄露秘密,甚至因为这群人都干不了活,却还要按时领钱粮,军器监都快烦死这群人了。

孟昔昭听说了李淮的烦恼,顿时一拍胸脯,表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就让我来替二表哥烦恼吧!

李淮当即感动的眼泪哗哗,回去就研究着怎么把人从军器监转移出去,这些人刚发现自己的编制被削了的时候,一个个像是要奔赴刑场了,那叫一个垂头丧气,后来发现自己只是从一个地方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干的活和以前也差不多,给的钱反而还多了,瞬间又都兴高采烈起来。

军器监最讨厌的伤残人员,到了孟昔昭这里,就是一个个经验丰富的老师傅,自己干不了活没关系,只要能盯着别人干活就行了,哪怕一带一,也是孟昔昭赚了。

至于那些还算年轻健康的,则被孟昔昭分成了几个小组,拿着孟昔昭发给他们的任务,面面相觑。

一组负责研发投石机,他只知道两条原理,杠杆越长抛物线越长,还有动力越强投射距离越远,至于怎么达成这两条……他就不管了。

二组负责研发连发式□□,当然啦,他只知道这么一个名字,至于怎么做出来,大概是要在里面加弹簧,孟昔昭画了一个弹簧的立体图,还生动形象的在旁边画了个动态图画,表示了一下弹簧被压下去又会快速弹上来的模样。然后挠挠头,感觉就这么说的话,工匠可能不懂,于是孟昔昭又想了想,加上一句。

高温锻造和加点东西进入铁中,形成合金,或许会增加铁的柔韧性,你们就朝这个方向努力吧。

这两组人员虽然十分头大,但孟昔昭并没有给他们时间限制,所以他们的压力还可以,而第三组就不一样了,孟昔昭居然丧心病狂的在他们的任务里加了一句,三月之内必须研究出来,研究的好,郎君我赏你们大宅子,研究不好,郎君我赏你们匈奴一生游。

工匠们:“……”

匈奴对大齐人来说,那就是阎王爷一般的形象,落到他们手里,绝对就是个死啊,工匠们吓得战战兢兢,当天就轰轰烈烈的干起来了,孟昔昭见用力过猛,还让金珠盯着他们点,别本末倒置,再把命搭里面。

至于为什么孟昔昭这么紧张……

因为孟昔昭让第三组研究的是黑/火/药。

同样,孟昔昭作为一个现代大学生,他距离火/药最近的时刻,就是出门吃席看人放鞭炮的时刻,能记住一硝二磺三木炭这个口诀就不错了。但他同样知道,这个口诀本身含金量就足够高,绝对可以做出传说中的黑/火/药,所以他才对三组那么严苛。

研究出黑/火/药也只是个开始而已,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黑/火/药太粗制滥造,可以用来吓唬人,却没有太厉害的杀伤力,甚至还因为太敏感的缘故,很容易炸到自己人,所以,必须改良,不改良的话,那就只能带着工匠上战场了,让他们就地制造,那多麻烦啊。

孟昔昭把金珠叫过来,一边回忆着上辈子生化同学都是怎么做实验的,一边跟金珠说各种注意事项。

每一次的配比都要记录下来,拿着药铺那种小金秤,一定要严谨的称出数据。还有,成不成功跟量多不多没关系,让他们一点点的试,别一上来就搓个大黑球,那把庄子炸了都是有可能的……

最最重要的,每一次试炸,所有人,全都给我撤出五丈之外,宁可看不见动静,也不能离的太近。

金珠万分不理解。

不就是个火/药吗,用得着这么严阵以待?

要说别的,金珠或许不懂,但火/药,她是见过

喃諷

的呀,她小时候,家住永州,那时候永州还是大齐的地盘,她是后来在永州失陷以后,才跟着其他乡亲一起逃难到应天府的。

还在永州居住的时候,南诏蛮子们攻打永州城门,朝廷派的官兵们,就拿出了当时大名鼎鼎的霹雳炮。

听听这名字,多响亮,而等霹雳炮发射出去以后,那更是特别的响,特别的亮。

……

金珠回忆,那东西就跟个巨大的炮仗一样,动静特大,在白日射/出去,竟然还能看到爆炸式的闪光,然后……然后就没然后了。

霹雳炮掉在南诏蛮子中间,烧着了五六个蛮子的衣服,疼得蛮子嗷嗷大叫,就地一滚,把火扑灭了,他们就更加愤怒的嗷嗷叫着冲过来。

所以说这霹雳炮到底有何用?只霹雳了敌人的气势。

金珠对这黑/火/药不抱任何期望,孟昔昭也不想跟她解释,反正眼见为实。

金珠被他留在庄子里了,银柳接了金珠的班,管着不寻天,孟昔昭身边得用的人就剩下了庆福和紫藤。

这俩人的性格就是两个极端,一个特爱说话,看见孟娇娇少吃一道菜都会转转眼珠,想想里面有没有什么缘由;另一个就古井无波,安静如鸡,哪怕事情砸到她眼前了,她都不会动动脑子思考这究竟什么情况。

六月对孟昔昭来说没什么大事,但是对于大齐,出了一件大事。

南诏皇帝亲征,把大齐的军队打得节节败退,大齐又丢了一座城,主将死守九条河流交汇的江州城,江州倒是保住了,但是江州人民没全保住。

蛮子在历史上是个中原人民对其他种族或国家的蔑称,但在大齐,它主要称呼的还是南诏,原因就是,南诏野蛮过头了。

烧杀抢掠是基本操作,吃人肉、喝人血偶尔也会有,更可怕的,他们还喜欢抢人。

女人抢回去给他们生孩子,男人也一样,南诏民风十分彪悍,他们没有婚姻制度,都是看上了就带走,女人被抢大家都习惯了,但他们连男人都抢,而且抢了一两年之后,还会把人给你放回来。

据说,是因为抢他们的女人已经生下了孩子,又不愿意养着这些没本事的男人,所以才把他们踹回了大齐的国土之上。

至于女人,那就不可能放了,女人是资源、是足足能用上二十年的生育机器,如果二十年以后,这个女人不能生了,或许他们也会放,但通常情况下,大齐的女子都活不到那个年月。

江洲城没有破,可那些慌不择路逃难的江州人民,很大一部分都被气急败坏的南诏士兵带走了,江州如今哀鸿遍野,竟然出现了民变。

这事孟昔昭是从饭桌上听来的,孟旧玉作为参知政事,朝堂上的大事小情都要从他手中过,这事算是军事,主要负责人还是枢密使耿文锦,孟旧玉也就是润色了一下,表示了个已阅,然后就转给别人了。

孟旧玉说的很唏嘘,但他不是为了江州人民唏嘘,而是为了那个主将唏嘘。

在他看来,那个主将还是很有本事的,从去年十月他带兵出征,一直都打胜仗,要不是南诏皇帝突然亲征,南诏士兵气势暴涨,他也不一定会丢了那座城。

现在好了,城丢了,江州还民变了,皇帝肯定要把责任全都推到这个主将身上,现在命能不能保住,都两说。

孟昔昭戳着自己的米饭,突然冷不丁的问了一句:“那爹,你会不会为他求情?”

孟旧玉捋胡子的动作一顿。

他有点懵,他为什么要给这人求情?他是文臣,跟武将们向来都没什么交情啊。

孟娇娇咬着筷子,最近她跟詹茴走得近,詹茴家里又只有一个詹老太公,免不了的就被耳濡目染了几分。

她也开口:“爹,你这样说的话,这位将军很可怜啊,他要是能活下来,以后也能将功折罪吧。”

孟旧玉:“……”

二郎掺和也就罢了,怎么娇娇也关心起这种事了?

孟昔昂正咬着一块排骨,闻言,他眨眨眼,看看自己的弟弟妹妹,思考了两秒,然后他把排骨吐到了盘子里。

“与人为善,与己为善,爹,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咱损失不了什么,还能给别人卖个好。等明年四月,我也该入仕了,咱们家在朝为官的人太多,容易被人当成靶子,多个朋友,总是多条出路。”

孟旧玉:“…………”

怎么连大郎也这样?!

他无助的看向孟夫人,却发现孟夫人满脸都写着欣慰二字,显然,她认为孩子们上下齐心是一件好事。

……就没人管他这个老父亲了是吗?

这话是这么容易说的吗!

陛下要是在气头上,谁去求情谁就跟着倒霉啊!

理智上他是这么想,可是,一沾上自己的老婆孩子,他就很难维持理智。

以前在朝堂里,干什么他都只考虑自己,这也没办法,全家只有他在朝嘛,现在三个孩子倒是提醒他了,往后他也该考虑考虑两个儿子的仕途了。

拿着筷子,孟旧玉眼神飘忽了一下,没有立刻说死:“那,为父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孟昔昭吃着饭,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孟旧玉,然后又把头低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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