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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昔昭大概做梦都想不到,他们家最大的恋爱脑不是孟娇娇,也不是唯夫人马首是瞻的孟旧玉,而是他这个最爱讲大道理、一心当贪官的大哥。

不知道孟旧玉跟孟夫人说了什么,总之到了第二天,孟夫人不再决定以武服人了,而是淡淡的蹙着眉,给孟昔昭收拾起前去匈奴的行李来。

厚实的冬衣,现做,把两层皮子缝一起,务必保证一点风都透不进来。

上好的银丝炭,要不是送亲队伍负重有限,孟夫人恨不得给孟昔昭带一吨过去。

匈奴没什么好吃的,只有牛羊肉,那就多带能放得住的点心,燕窝人参之类的也要多带,没事就炖一点补一补,这才能让她的二郎平安归来。

孟昔昭看着这些东西,忍不住的蹭到孟夫人身边,双手拉着她的袖子,撒娇道:“阿娘,你是天底下最好的阿娘~”

孟夫人心里熨帖,却还是翻了下眼皮,“你却是这天底下最不省心的儿女。”

孟昔昭笑:“是是是,我最不省心了,但是没办法啊,阿娘还是疼我,那,阿娘能不能再多疼我一点?”

孟夫人:“……”

瞥他一眼,她问:“你还想要什么?”

孟昔昭嘿嘿一笑,从袖子里抽出一摞清单来,粗粗一看,三页纸,写的满满当当。

孟夫人:“…………”

她当初真不应该生这么多孩子的。

正式的圣旨下发以后,孟昔昭找他爹要了一份修改后的送亲名单,人员变动并不大,就是撤了几个意外不能去的,然后又补了一批人,像韩道真那样装病、或者真病的,还真不少,只是他们大多数都没有韩道真这么高的品级,所以不被人们所知。

原本这名单里品级最高的人就是韩道真,现在他被去掉了,品级最高的,就换成了礼部郎中。

礼部郎中是五品官,孟昔昭没见过这个人,不知道他长什么样,至于另一个,从六品的礼部员外郎,这倒是个熟悉的名字——臧禾。

金榜题名之后,除了打马游街和琼林宴上的惊鸿一瞥,一甲前三名好像也没翻起什么水花来,跟后面的二百多人一样,都沉寂了下去,开始轮值。

新科进士要轮值一到两年,然后极其优秀的留在国都,做个京官,表现一般和表现差的全部外放,再等三年以后,才会按照每个人的功绩,慢慢往上爬。

当然了,一甲前三的含金量和别人不一样,所以他们不用跟普通进士似的,在各种学士院里熬日子,一上来就能进入比较核心的三省六部,像状元,他如今在谏院里当差,是个从四品的职务,每个常朝日都能跟着一起上朝,已经算是正经的高官了。

榜眼去了刑部,是现今的刑部郎中,从五品,也熬着呢。

而臧禾作为探花,又是因为好看才点的探花,他本应和榜眼一样的待遇,哪怕差一点,也应该跟孟昔昭一样,得个正六品的官职,如今却是从六品,还被塞进了送亲队伍中,很难不让人认为,他这是被针对了。

孟昔昭一手托腮,一手在臧禾这个名字上点了点,然后忍不住的想起那个在琼林宴上,跟他有过一面之缘的谢原。

他一直都关注着谢原,知道他跟其他人一样,现在都在学士院里做些抄抄写写的工作,被排挤被忽视这种事孟昔昭帮不了他,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熬到自己从匈奴回来。

又把整个名单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确定没有让自己觉得耳熟的,孟昔昭才站起身,施施然的出府,进宫面圣去了。

……

上一次进宫,还是被三皇子坑进来的,隔了这么久他没来,乍一听到孟昔昭过来了,皇帝还有点惊讶。

第一反应是这货不会是来哭惨,让他收回成命的吧。

第二反应则是,这么久不来,这小子是不是吓破胆了?

天寿帝顿时就有点不痛快,朕都没怪罪他,他竟然还敢躲着朕,哼,搞不好是心里有鬼呢。

没多久,心里有鬼的孟昔昭被内侍引进来,看见天寿帝的下一秒,他就激动的向前快走几步,咣的一声,跪在了天寿帝面前。

然后,他抬起头,用那种看着大英雄一般的眼神,仰慕的看着天寿帝,眼睛里还闪闪发光。

“陛下,多谢陛下的信任!因为之前的事,微臣还以为陛下已经厌弃微臣了,没想到陛下不计前嫌,还给微臣派了这么重要的任务,微臣一定会好好完成,绝不辜负陛下的重托!”

天寿帝:“……”

啥?啥重托?

懵了一瞬,天寿帝看看孟昔昭那充满了崇拜的小眼神,不禁心里有点飘,微微一笑,他抬了抬手:“好了,起来吧。”

孟昔昭哎了一声,立刻从善如流的站起来,顺便又往前走了两步,正常大臣是不能离皇帝这么近的,除非皇帝让他过来,但孟昔昭一会儿蹭一点,一会儿蹭一点的,天寿帝也不觉得他是僭越。

忽悠人的时候,一定要看着那人的眼睛,而且一定要离那人特别近,要不是天寿帝身份特殊,孟昔昭肯定早就走到他旁边,握着他的手说话了。

现在也聊胜于无,距离不够,就表情来凑。

孟昔昭很开心的看着天寿帝:“这些日子,微臣也是痛定思痛,不敢空着手来见陛下,本想从匈奴左贤王那里套点东西出来,献给陛下,谁知,陛下对微臣那么信任,微臣这才斗着胆子,进宫来谢恩。”

天寿帝哦了一声:“你如今和左贤王关系不错?”

孟昔昭不好意思的摇头:“并非如此,那左贤王十分忌惮大齐官员,动辄不会见微臣,微臣只能从他身边的人入手,请他身边的都尉吃了几顿饭,然后得知了一些匈奴如今的现状。”

天寿帝一听,来了兴趣:“什么现状?”

孟昔昭看向左右,见人有点多,他本来是有些犹豫的,后来想起这是皇宫,这些人不可能泄密,他才尴尬的笑了笑:“陛下知道女真人,这一年来,一直在骚扰匈奴的草场吧?”

天寿帝哪知道,但他还是高深莫测的嗯了一声。

孟昔昭顿时又用陛下好棒、陛下就是厉害的眼神看着他,然后说道:“女真骚扰草场,致使匈奴牛羊大大减少,而且东边的边境越发的不太平,听那个金都尉的意思,左贤王和单于,都对这一点很生气,怕是用不了多久,他们就打算出兵攻打女真了。”

天寿帝唔了一声,没什么想法。

匈奴经常打女真,女真没建国的时候,他们时不时的就派兵去打女真一顿,建了国,这种行为倒是少了,但也不是完全杜绝,因此,天寿帝听了,反应不大。

孟昔昭再接再厉:“但是那女真已经建国了,他们的皇帝还很有骨气,说过只要匈奴打过来,举全国之力,也要杀光来犯的匈奴人,所以匈奴现在胆怯了,轻易不敢出兵。但他们当草原霸主当久了,忍得了一时,却忍不了一世,真要打起来的话,这应该就是一场长期战争。”

天寿帝听着,突然眼睛一亮:“你是说,朕应该一同派兵,跟女真一起,把匈奴打下来?”

孟昔昭:“……”

你快歇歇吧!脑子里除了打仗没别的事了!

他干笑了两声:“陛下,这都是微臣的一家之言,做不得数的。”

天寿帝顿时埋怨的看他一眼,那意思是,那你说这些干什么?

孟昔昭连忙道:“只是微臣觉得,这里面似乎有文章可做,可以让咱们大齐,收一点点的渔翁之利。”

天寿帝没耐心了:“什么意思?别卖关子了,直说。”

孟昔昭应了一声,说道:“他们两个国家之间的拉锯战,怕是还有的磨,就像大齐的两户人家争同一块土地,两户人家实力相当,谁也争不过谁,谁也不敢当那个动手的人,就怕地没争到,到时候还打出人命来。他们不退后,就只能僵持在这,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最怕什么?不是怕对方突然动手,而是怕突然出来另一户人家,联合其中一家,把这原本持平的天平弄歪。”

秦非芒抬起头,忍不住看了孟昔昭一眼。

而孟昔昭还在口若悬河:“其实陛下,咱们都知道,咱们大齐,是礼仪之邦,怎么会做那趁火打劫、破坏和平的事情呢,但是,匈奴不知道啊,所以咱们就可以悄悄的给他透露一点消息,让他以为,或许大齐会帮助女真,那到时候,匈奴得有多着急呢。”

天寿帝眨眨眼,突然,他觉得心痒痒了一下:“继续说。”

孟昔昭笑:“自然,从赵国公主和亲开始,大齐与匈奴已经和平往来九年了,这九年的和平来之不易,更何况楚国公主即将和亲匈奴,我大齐是不愿意见边境战火重燃的,所以,这事并非不能商量,只要匈奴能给大齐一些诚意,比如,将那二十年前就定好的马匹价格,降上一降,大齐就还是他们的友好邦国。”

二十年前大齐和匈奴是和平的,那时候定了一匹马二百两纹银,五石粮食,这是仁君定的价格,他打肿脸充胖子,觉得自己能把世仇变成朋友,可太厉害了,那肯定不能让朋友吃亏,所以定的价格比市价高一倍。

后来仁君没了,天寿帝看着马匹价格就来气,直接撕毁和平交易,要把匈奴打服,然后他御驾亲征,然后就没然后了。

詹慎游倒是打了胜仗,但那时候他是扬眉吐气居多,而且匈奴在马匹价格上是绝不让步,他们愿意继续和平相处,却不愿意便宜卖马,詹慎游倒是想继续打下去,打服他们为止,可奸臣集团不乐意了,天寿帝也不愿意看着詹慎游在自己栽过的地方表现得那么好,就把他叫了回来,然后还是认了二十年前的价格。

不过,九年过去,当初的为难天寿帝已经不记得了,他现在就记得这马匹价格忒贵。

一年进口两万匹,那就是四百万两纹银,还有十万石的粮食,就算大齐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吧。

匈奴还特不要脸,每回收银子的时候,都找天寿帝要赠品,绫罗绸缎、珠宝字画之类的,烦的天寿帝不要不要的。

孟昔昭要是真能把这马匹价格降下来,天寿帝感觉自己以后睡觉都能睡得更香了!

但他也没这么冲动,而是仔细思考孟昔昭说的话,一会儿感觉可行,一会儿又感觉不可行。

天寿帝很纠结:“你确定这样就能让他们上当?”

孟昔昭:“……”

默了默,他回答道:“微臣也不敢拍着胸口大言不惭的说一定能行,但,可以试试嘛,成就成了,咱们不需要付出什么,不成也就是不成,同样不需要付出什么,匈奴就是察觉到咱们的心思,也不敢做些什么,要不然,女真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的。”

天寿帝连连点头,言之有理。

这打的就是个心理战,不需要出本钱,只要孟昔昭够厉害就行了,而天寿帝虽然被他忽悠了这么多回,但他也不是没有察觉到,孟旧玉的小儿子,口才真的很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