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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隆兴府越来越红火, 大家的情绪都很高涨,不过,也有人的情绪很低落。

比如, 当初那个一见面,就要跟孟昔昭掰腕子的王司理。

他抱着想看孟昔昭笑话的心态, 结果一天的时间都没到, 就发现了,真正的笑话原来是自己。

……

刚开始的时候, 王司理还嘴硬,还说这都是噱头, 孟昔昭唬得住一时唬不住一世, 他时常的就把周司法和郑录事叫到自己屋子里,给他们开小会, 不停的给他们洗脑,让他们跟自己站在同一战线上,千万不要当怂蛋。

但是, 那俩人又不是傻子, 在有可能捞到好处的情况下,他们愿意跟着王司理混, 可现在眼看着王司理要查无此人了, 他们自然不想再跟他同流合污了。

面对面,周司法和郑录事对着王司理连连点头, 表示谁先叛变谁就是小狗,王司理感觉很满意,就放他们离开了。然而他们刚走, 就一人备了一份礼物,去找孟昔昭道歉。

孟昔昭挑挑眉, 掀开盒子看了看,秉承着老子名声本来就不好、收点礼物又怎么了的心态,十分坦然的就把东西收下了。

然后对着这俩人,先给了一个甜枣,再打了一棒子。

他表示,你们能及时弃暗投明,本官真是十分欣慰,希望你们能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争取为百姓们做点实事。

周司法和郑录事正想笑着答应,孟昔昭又道,但做错事了就要惩罚,前面这两个月,府衙忙成这个样子,你们却一点活都没干,这像话吗?这样好了,罚你们接下来半年都不能再休沐,像那些繁琐的旧案处置、户籍登记、祭祀活动,就都归你们来管理了。

一听这些,周司法和郑录事的脸色瞬间垮下来。

每个府衙都堆积了一库房的陈年旧案,这些案子要是能破,早就破了,而且这些案子都有个共同点,苦主是普通百姓,即,破了案,也没什么好处可以操作一番。

户籍登记和全城的祭祀活动就更是如此了,费时费力不说,还没有油水可捞。

孟昔昭看着这俩人失望的模样,喝了口茶。

废话,就你俩这德行,我能让你们接手关键的税收和防御等事?府衙都穷成什么样了,都要找百姓要钱了,自己还没富起来呢,就养几个米虫出来,那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只要有官,就必然会有贪官,孟昔昭管不了别的地方,但他的治下,最好还是不要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把最费精力、却又最没技术含量的事情交给这俩人,谢原也能轻松一些,接下来,孟昔昭就跟他商议怎么号召百姓去种草药的问题,出入几乎都在一起,没再管过那几个人。

因此,等王司理发现,他不仅没架空孟昔昭,反而是孟昔昭把他自己架空了的时候,端午节都快到了。

孤立无援,总算是引起了王司理的危机感,他一边唾骂背叛了他的周司法,一边又效仿着他们,去找孟昔昭道歉。

但对周司法和郑录事,孟昔昭还能给个好脸色,做出我已经等你加入光明面很久的姿态,而对王司理,孟昔昭连见都不见他。

并非是孟昔昭小心眼,而是他需要做出一个态度,让众人知道,不要轻易的得罪他,不然,他是不会给这种人第二次机会的。

连续碰了好几回钉子,王司理才终于明白孟昔昭的态度,然后,他就急了。

别人都在吃肉喝汤,出入府衙都能受到众人爱戴,就他不行,他怎么能不着急?尤其他还是个不愿意落后风的人,更受不了这种透明人的待遇了。

在自己的屋子里没头苍蝇一样乱窜了好几圈,终于,王司理想到了一个办法,能让孟昔昭对他重新起用。

…………

如今贾仁良是孟昔昭身边的第一红人,跟府衙有关的事,基本都是让他去做,虽说领的还是个主簿的职位,但实际作用,基本等于孟昔昭身边的师爷。

贾仁良如今也算是抖起来了,一个本地小主簿,对王司理都趾高气扬的,让王司理对他讨好了一番之后,他才端着高贵的神情,说道:“那我就替司理说说情。”

王司理:“…………”

等我重整旗鼓,看我怎么收拾你这小小主簿!

贾仁良在王司理这装大象很成功,到了孟昔昭面前,就还是那头乖顺的小猪。

听了贾仁良说的,孟昔昭差点一口茶喷出去。

他眼神诡异的看向贾仁良:“你没听错吧,他说,他看见了祥瑞???”

贾仁良:“瞧大人说的,这我敢听错吗?王司理说的斩钉截铁,看样子,不像是假的。”

孟昔昭:“……”

先不说是真的会如何,可要是假的……这王司理也太胆大包天了吧!

连他都不敢吹这么大的牛,哪怕凭着魔术弄出一个金碗来,孟昔昭所说的,也是有神明想要拯救隆兴府,而不敢跟祥瑞二字沾边。

因为古代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所有祥瑞,都归属于皇帝所有,一经发现,立刻就要严密看管起来,进献给陛下。

而祥瑞的范畴也很宽广,大到特殊的天气现象,小到一条小鱼,都有可能被称为祥瑞。

那个大楚兴、陈胜王,不就是祥瑞、或者说预言的一种吗。

正因为很不容易界定,几乎所有不能用常理解释的现象,都能称为祥瑞,因此,孟昔昭也不知道,这王司理究竟是骗人的,还是真发现了什么。

更让孟昔昭郁闷的是,既然王司理跟他提了,那他就不得不重视了,要不然,王司理一纸诉状告去应天府,自己这绝对忠心的形象,就要塌了。

……

孟昔昭沉吟片刻,对贾仁良说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不过,不要惊动太多人,这样,你去把谢同知叫来,咱们几个悄悄的,去一探究竟,要是王司理眼花了,也不至于在其他人面前闹笑话。”

贾仁良十分谄媚的对孟昔昭拱手:“大人英明啊!我这就去办!”

很快,谢原就过来了,听说是要跟孟昔昭一起出去看祥瑞,他条件反射的就问:“大人,你又想骗百姓了?”

孟昔昭:“……什么叫又!这回不是我,是王司理说,他看见了祥瑞。”

谢原一听,第一反应就是跟孟昔昭一样,觉得王司理在骗人。

然后他也想起了大齐对于祥瑞之兆的态度,他不禁拧起眉来。

本来就忙,这王司理还非要折腾,饶是他脾气不错,此时也有种想要让王司理直接退休的冲动。

烦不烦人?没看见整个府城都在撸起袖子加油干吗,在这时候整这一出,讨厌不讨厌啊。

……

此时刚过午时,庆福本来要跟着,孟昔昭却让他留下:“我和谢原都出去了,金珠又在石大壮那边帮忙,你和银柳盯着点府衙,若有事,就去找团练使,千万不能由着他们自己处理。”

庆福知道他说的是周司法等人,他连连点头:“放心吧,郎君。”

孟昔昭嗯了一声,这才悠悠的跟谢原一起走了出去。

王司理等在前厅,见只有他、谢原、还有那个小人嘴脸的贾仁良出来,他还愣了一下:“大人,怎么只有你们几个?”

孟昔昭高高的挑眉:“听你这意思,我们几个好像还不够分量啊?谢同知,赶快给应天府写信,让陛下太子还有众亲王全都过来,给咱们王司理压阵。”

王司理:“…………”

多日不见,你还是这么会阴阳。

王司理满头大汗,连说不敢,孟昔昭这才放过了他,不过,看看他这一身崭新的官服,孟昔昭又不满意了:“穿官服做什么?还没影的事情,你穿官服出去招摇过市,是想引起百姓的注意吗?赶快换了,别耽误时间,回来以后,本官还有公务要做呢。”

王司理看着孟昔昭这颐气指使的做派就来气,但他又不敢拒绝,最后只能憋着一张脸,快步回去换衣服。

本来他就是抱着带一群人过去,浩浩荡荡,直接弄个大新闻出来的心思,如今被孟昔昭一句话否决了,王司理心里郁闷,好在他之前做的准备工作挺好,只要孟昔昭看见那个祥瑞,他一定会高兴的。

他高兴了,还能不对自己露出个好脸色来吗?

王司理打定主意,他也不多要,只要孟昔昭以后对他一视同仁,别再把他当空气就行了,连贾仁良这种小人都能在孟昔昭身边获得一席之地,王司理相信,等自己改换对策以后,孟昔昭也会看清他的实力,对他重用的。

要是在三年之后,孟昔昭也能带他一起回应天府就更好了。

唉,算了,先不想这件事,先把眼前的顾好吧。

他们四个一起出发,还带了四个也换上便装的衙役,王司理说的地方在山里,于是,他们乘着两辆马车,一起往那个地方走去。

孟昔昭和谢原同坐一辆车,这车里空间狭小,孟昔昭捧着脸,所能看的,就只有谢原的脸了。

他百无聊赖的盯着谢原,盯着盯着,谢原的脸,就和另一张脸重合上了。

孟昔昭:“…………”

面无表情的直起腰,孟昔昭突然伸手,按着谢原的半边脸颊,强行让他扭头,嘴里还说着:“谢同知,你的后脑勺十分养眼,就这样待着吧,让本官好好看看你的后脑勺。”

谢原:“…………”

他时常都觉得孟昔昭是一个极好的上峰,但偶尔有些时候,他也会觉得,孟昔昭的脑子,可能是有点毛病。

……

孟昔昭和谢原各想各的,而就在这时,他们的马车之外,也走过了几个劳工打扮的人。

他们穿着大齐最常见的短打,身上也有污渍和灰尘,但仔细去看的话,就会发现,他们的短打,都不怎么合身,要么过长,要么过短,有人的手,还老是习惯性的在腰间摸来摸去。

摸不到东西,他才把手放了下来。

从面容五官上,更是看不出来他们和其他劳工的区别,唯有眼神,看着有些不对劲。

没有疲惫,没有麻木,反而看着很是警惕,也很是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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