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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已经开始解毒,太子的初一十五礼佛习惯,依然是雷打不动。

而且因为这毒没解清,每到初一,太子还是会觉得身体不舒服,不过,已经没有之前发作的如此剧烈了。

要是问崔冶,其实崔冶自己也回答不上来,究竟是汤药和药浴起了作用,还是他现在日子过得太美,情绪相当好,所以体内余毒都猖狂不起来了。

……

孟昔昭和太子兵分两路,分别出发,然后再到后山去汇合。

而去后山之前,孟昔昭要先把自己去年撒的谎圆上。

即,给天寿帝的长明灯,续香火钱。

马上就要开府自己过日子了,就算孟昔昭现在手头十分宽裕,拿出这五百两银子的时候,他也是无比肉疼。

孟昔昭面无表情的把银子交给眼前的僧人,然后就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去,而在他还没迈出腿的时候,一个小沙弥突然从后面走出来,看见孟昔昭,他一脸惊喜。

“施主,施主请留步!”

孟昔昭:“…………”

他如临大敌一般的看向这个小沙弥,该不会是见他出手阔绰,所以想让他当一次冤大头吧!

小沙弥不知道孟昔昭内心险恶,他快走两步来到孟昔昭面前,对他行了个僧人礼:“阿弥陀佛,许久未见到施主了,不知施主可是遇上了什么事?”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孟昔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很期待孟昔昭遇上什么事。

孟昔昭:“……”

怎么说呢,也不算咒他,毕竟他是真的遇上了好多好多事。

默了默,孟昔昭回答道:“确如小师傅所言,在下前段时间十分忙碌,这才少来了几次。”

以后,他还会继续少来的。

等他家太子病好了,他们就再也不来了!

……

小沙弥脑袋圆圆,笑起来之后,更显可爱:“这样呀,难怪前几个月,我一直在等施主,却始终见不到施主前来,我还为施主念了几遍地藏经呢,希望能为施主消灾保平安。”

孟昔昭:“…………”

他一脸诡异的看着这个小沙弥。

完了完了,看来真是盯上他了,佛门重地,竟然也为了推销无所不用其极,连小孩都派出来搞业务了!

……

孟昔昭开口:“我还——”

有事。

后面这俩字都没说出口,小沙弥就拉着他往外面走,不让他耽误了其他香客进来供奉,来到外面,这个明显性格比其他和尚都活泼的小沙弥,便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说道:“不知施主还记不记得,你上一次来时,对我说,木鱼千响,不如草药一包,诵经往生,不如援助孤童。”

孟昔昭回忆了一下,还真想起来了,他之前因为太心疼自己打水漂的银子,所以对着收钱的某人放了几句厥词。

哦,原来那时候收钱的是这个小沙弥。

孟昔昭沉默一瞬:“小师傅对我说这些,可是有什么问题?”

小沙弥快速摇头:“没有问题,我觉得施主说得特别好,念经是小善,救人才是大善。施主一席话,让莲池顿感大悟,如今莲池已经不收香火钱了,而是每日都捡柴,换取银钱,到山下施粥。莲池的师父说,施主有佛缘,所以莲池一直在这里等候施主。”

孟昔昭心想,捡柴能赚几个铜子,这小沙弥该不会捡一个月的柴,才能下去施两碗粥吧。

还有,等他干什么,别说他早就红尘糊脸了,哪怕单身的时候,他也没想过要当和尚啊。

看在小沙弥态度不错的份上,孟昔昭婉拒了他的好意,说自己不打算入佛门,见他误会了,小沙弥还笑起来。

“我不是要渡施主呀,是我师父认为施主与我佛门有缘,所以想见见你。”

知道是自己会错了意,孟昔昭也不觉尴尬,就是有点奇怪。

他眨眨眼,询问道:“敢问小师傅的师父,是哪位高僧?”

一说这个,小沙弥顿时骄傲的挺起胸膛:“我师父法号明远,是寺中威信最重的长老。”

孟昔昭:“…………”

一股凉气瞬间从脚底窜到孟昔昭的头顶,激的他差点生出一身白毛汗。

这明远,不就是给原主下批命的那个人么!去年他娘还非要把他带过来见他,幸亏当时因为遇上了太子,所以没见成,为了让他过来,孟夫人不惜扯谎,还是孟昔昂说漏嘴,他才知道怎么回事的。要是那天真见上面,谁知道这人又会说出什么来。

虽说孟昔昭依然是个无神论者,可穿书这种事都能发生,万一这个明远和尚,真有什么超能力……

溜了溜了,他可赌不起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孟昔昭呵呵一笑,霎时一改之前的耐心模样,直说自己家中还有事,一通客套,然后坚定转身,快速的离开了寺庙前院。

等出了寺庙大门,孟昔昭看看身后没人跟着,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抄小道,去了后山。

他敲响门扉,张硕恭来给他开门,见到他,还皱眉问:“孟大人怎么来得这么晚?”

孟昔昭:“……”

我说见鬼了你信吗。

摆摆手,孟昔昭意兴阑珊,不想解释,张硕恭见状,也不再问了,只把身子让开。

崔冶一直等着他,见他进来,第一句话也是问:“二郎怎么来得这么晚?”

同样的问题,对着崔冶,孟昔昭瞬间垮下脸来:“被一个叫莲池的小沙弥绊住了,非说我有佛缘,还要带我去见他师父,你可知他师父是谁?”

崔冶问:“是谁?”

孟昔昭:“是明远和尚!我还在襁褓的时候,便是这个和尚给我下了早死的批命,因为这个批命,我受了多少苦!我家人都不管我了,每日就是让我吃喝玩乐,多难受啊!”

崔冶:“…………”

本来他的心情还有些复杂难辨,听了孟昔昭的话,却只剩一阵失语了。

默了默,崔冶说道:“或许去见一见,也无妨。”

孟昔昭本来是想让崔冶跟自己一起声讨这莫名其妙的和尚,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他吃惊的看向崔冶。

崔冶:“……”

他好像也没说什么不得了的话吧。

孟昔昭像是头一次认识他一般,上下打量他:“是谁说自己不信神佛的?”

崔冶默默回答:“是我,可凡是与二郎有关的事,我都忍不住多思虑一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或许二郎再去见见这位长老,他能给出不一样的批命呢?”

孟昔昭怕的就是他会给出不一样的批命,他更怕两人一见面,那位明远和尚就双目一瞪,抄起禅杖,大喊一声:“呔!妖怪拿命来!”

“…………”

被自己脑中想象的画面弄得一个激灵,孟昔昭十分抗拒的摇头:“不去,批命是他下的,而这命,是我自己破的,可见他的本事还不如我,那我又为何要去见他。”

崔冶本来就是想求个心安,见他不愿去,而且还口出狂言,顺着他说的想了一下,崔冶居然也认同的笑了起来:“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有这样的心性在,二郎此生必将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孟昔昭看看他,然后又把视线撇到一边去:“长命百岁不是我的追求,活的长久,却无人陪伴,那比早死更凄凉。”

崔冶听到早死二字的时候,脑中好像有根神经被人用力的扯了一下,有点疼,却很快就恢复了,除了让他表现的木讷一些,没别的作用。

缓过来之后,崔冶才注意到孟昔昭说的其他话,微微一怔,刚刚被扯痛的神经,仿佛又被人轻轻的抚了抚。

崔冶忍不住的看向孟昔昭,眼中柔情像是能溢出来。

他牵起孟昔昭的手,让他也看向自己,然后轻声开口:“我会一直陪着二郎,不论在何处,不论在何时,我虽不信神佛,可我信二郎,也信你我,纵是身死灯灭,你我依旧会相携而行,无论前路,无论结局。”

孟昔昭:“……话说的这样满,若做不到,我一定很失望。”

崔冶闻言,垂下眸,笑了笑,他看起来有些无奈。

“直到此时,二郎怕是还不知道,你对我究竟意味着什么。”

孟昔昭愣了一下,不知想起了什么,他也把头低了下去,却不吭声,似乎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崔冶见了,也不催他,没有回应,确实让人感到失落,可他从一开始便知晓,孟昔昭对他的感情,没有他对孟昔昭的这样浓烈、这样深重。

无妨。

确实无妨,他们的成长经历不同,身边的一草一木也不同,和孟昔昭相遇的那一天,于孟昔昭而言,没什么特别,可于他,那是他第一次接受到来自陌生人的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