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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川一个人行在前面,我落在他身后,与他始终保持着两米左右的距离。

从春娜家出来后,他就没再和我说过话,也没让我扶过,手上的伤也是他自己边走边做得紧急处理——用他那条青色的和田玉串珠,直接缠在袖子上,再用一根地上捡的树枝插进去旋紧,以此来做压迫止血。

黄色的土地上一路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起先间隔很密,后来可能是止血起了效果,滴落的间隔有变长的趋势。

“还有多远?”走了五分钟,我看还没卫生院的影子,忍不住问道。

前头的摩川突然停下来,错愕地回头看向我,眉心紧锁着,一副“你为什么还在”的表情。

“我认得路,可以自己去。”他委婉地表达希望我滚蛋的想法后,不等我回答便独自继续往前走。

不想我跟着,你倒是别替我挡刀啊。

我心里腹诽着,快走几步到了他身侧:“刚刚那镰刀锈成那样了,你这伤得打破伤风吧?你们这儿的卫生院有这针吗?要不还是去医院吧?”

我一连三问,他仿若未闻,这时从前方转角走来两名背着箩筐的妇女。两人本在说笑,见到摩川后,便停下来退到路边,待摩川走近,纷纷朝他躬身行礼。

「频伽。」

摩川略微颔首朝她们回礼。

年长的妇女卸下箩筐,从里头掏出两个深红的苹果塞到摩川怀里。

「今天刚在集市上买的,您拿回去吃。」

年纪稍轻那名妇女也从箩筐里取出两颗土豆,想要塞给摩川:「这是我家自己种的,您拿着。」

摩川的右手早在看到这两人时就背在了身后,这会儿只一个手捧着,不太好拿。我看他都快捧不住了,轻啧一声,直接将苹果和土豆都扫到自己怀里——苹果一个口袋塞一个,土豆一个手拿一个。

两名妇女投食完毕,高高兴兴地走了。

摩川见人走远,飞快落下唇角,眉眼间的倦怠肉眼可见地加深。

“你说你整天这么装来装去累不累?”我看他这样我都觉得累。

虽说每个人多少都会有两面性,私下是一副样子,社交场合又是另一副样子,但大多数人的这两副样子是有十分清晰的界线的,大家很自然地便懂得该在怎样的场合用怎样的面孔。然而摩川的界线却很模糊。

他好像在努力抹杀自己本来的人格,通过隐忍、克制、伪装,从而树立起一个符合大众认知的“频伽”的形象。

“五浊恶世,人活着哪有不累的。”他巧妙地回避了我的问题,往前又走了百来米,转进一个不起眼的小院。

我一看门口挂的牌子——“棚葛卫生院”,到地方了。

卫生院小小一间,不比海城的公共厕所大多少,连外立面都是同种风格,贴着简约的白瓷砖,里头就一个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大夫坐诊。

老大夫跟大多数层禄人一样,留着一头长发,没有简单地扎在脑后,而是编成一股股小辫儿扎成一束垂在身侧,潮味十足。他本来坐在柜台后听广播,见有人进来了,随意地看一眼门口,看到我时还没什么,一等视线移到摩川身上,脸色立马变了,忙不迭从柜台后绕了出来。

「频伽,您怎么来了?」

摩川抬起右手,让他看袖子上的血迹:「不小心受了点小伤,血已经止住了,你再替我简单包扎一下就行。」

老大夫大惊失色,连忙让摩川坐下,小心解开了他手臂上的“止血装置”。

层禄人的冬季长袍十分厚实,频伽的袖子在厚实的基础上又加上宽大这一项,有些碍事,摩川便干脆将整只胳膊从白袍里脱出来,方便大夫检查伤口。

他里头穿的是一件窄袖内衫,也是纯白的,此时已经被血染红了半截袖子,又因为压迫止血的关系,布料与伤口发生粘黏,哪怕老大夫再小心,轻轻一撕,那伤口便再次涌出鲜血。

可能是衣服厚的关系,替摩川挡掉了一些力,袍子上划开老大一个口子,手臂上的伤口却不算长,十公分左右,也没有很深,就是血糊糊的看着吓人。

我捏着两个土豆,有些头晕,又强迫自己不要移开眼:“大爷,你们这儿有破伤风针吗?”

「什么?」

老大夫听不懂夏语,有些茫然地看向摩川。

「你管你包扎,别理他。」摩川面不改色地说道。

老大夫听话地点点头,之后果然都不再搭理我。

手里的土豆已经不是土豆,是我的压力球,我做了个深呼吸,捏着两个土豆转身就走。

两个人谁也不在乎我,自然谁也没叫住我。

我一路跑回研究院,问严初文要了车钥匙,再把口袋里的苹果、手里的土豆都给了他。

“你这……你这东西哪儿来的?不是,你去哪儿啊?”他捧着满怀的蔬果,一脸懵地看我钻进车里,发动引擎。

我降下车窗,问:“最近的三甲医院在哪儿?”

“三甲医院?你怎么了要去医院?”一听“医院”,严初文紧张起来。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我回来再跟你细聊,你先跟我说在哪儿。”

“最近的三甲医院得去市里,离这儿一百多公里呢。”严初文将医院的名字,以及从厝岩崧出发大概怎么去跟我说了下。

路况好,走高速的话,也就一个多小时。

“行,那我走了。”设置好导航,我挥别严初文,直接开着车去了卫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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