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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有些堵,到菀姨家已经是五点多,我怕摩川等得心急,便想给他打个电话报备一下自己的所在方位,但不知是不是他还在睡,一直没接。

我只能转而给他发去信息,告诉他会晚点回去。

“你再等等哈,我加了点松茸,要再煮一会儿。”菀姨在厨房里对我道。

“不急,您慢慢来。”收起手机,我冲她笑笑。

严教授这几天在外出差,家里就菀姨一个人在。她问我柏齐峰的事,我将知道的都和她说了,她听得神清气爽,直言都是报应,老天有眼云云。

报不报应不知道,反正以柏齐峰的人品,出事了我是一点不意外。

“看来你妈是真的得道了,在天有灵啊,那说不准你的姻缘很快也要来了!”菀姨乐呵呵道。

经她这样一说,我忽然很想聊聊关于摩川的事。

“菀姨,我有个朋友,和对象是异地恋,前阵子两个人因为一点小事吵架了……”

菀姨对我来说,如同半个母亲,无论是人生经验还是处世为人,她都要比我优秀太多,自己想不明白的事,问她总是没错的。

关于贺明博,我一直以为摩川是因为我和蒋博书私下联系才生气,但那天晚上去找他他又说我还是没懂。到底要我懂什么,我需要旁人指点一下。

简单将事情经过说了,我问:“为什么对方要生气呢?我那个朋友一直没想明白。”

菀姨听完了,直接就说:“是我我肯定也生气。”

双手环胸依在厨房门口,我闻言挑了挑眉:“为什么?”

“因为是异地啊。”菀姨掀开锅盖,盛了一勺鸡汤在小碗里,尝了一口道,“情侣夫妻之间,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感情?”

菀姨点点头,将锅盖又盖回去,继续小火煲汤:“感情确实很重要。”她转身拉着我坐到餐桌旁,“以前你严叔叔为了他的研究,经常到处跑,别的问题我未必能回答,但这个问题,我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普通情侣之间,感情最重要,但是异地的情侣,信任更重要。我在原地等你,你在外面到处跑。外面的世界是我不知道的,全靠你来告诉我。你说什么我都相信,我完全不会怀疑你。”

“但是有一天,你突然说有一件事瞒了我四个月,当中还掺杂着很微妙的人,虽然你出发点是为了我,可本质上你还是伤害到了我对你的信任。我生气不是因为这件事你做得对或者不对,而是你消耗了我们彼此间的信任。”

菀姨以过来人的身份为我解答:“今天你瞒了我四个月,明天会不会瞒我更多?后天,你会不会干脆移情别恋?这种彷徨和恐惧,一般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我似懂非懂:“所以对方生气,是因为我……朋友的行为,让他们之间的信任产生了裂痕?”

菀姨左右寻找一番,从身后的架子上拿下来一个陶瓷杯子。

杯子很漂亮,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青蓝色的冰裂纹杯身上,有一道锔过的痕迹。

“这只杯子,我很喜欢的,喜欢到摔碎了,都要请师傅修补好。”菀姨转着杯子道,“信任就像杯子,感情就像里面的水。因为裂缝不大,还能修好,所以感情不会漏。但如果裂缝很大,修都修不好,感情就会像水一样流走,再也回不来。”

“留在原地的人是很没有安全感的,你和初文都以为老严和我,是老严更爱我,那是你们不知道,我年轻时候为了他流过多少泪。”

听了菀姨的话,我盯着那只被打上补丁的杯子,不由后怕起来。

还好还好,我和摩川之间只是小问题,还没到不能修复的程度。

拿上菀姨的爱心鸡汤,我回到家里,才将保温壶放到桌上,脱掉外套,身后便偎过来一具高大的人体。

手臂搂住我的腰,摩川一点缝隙不留地贴住我,声音有丝紧绷:“你去哪里了?”

“我打电话给你你怎么没接?”按住他的手,感觉他体温又下来了一些,我稍稍放下心,“我去严初文家了,他妈妈煮了鸡汤给我,让我去拿。”

他静了会儿,声音软和下来:“我出了很多汗,在洗澡,没有听到。”

我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松开我:“你饿了没?我点了外卖,应该快送到了。”

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摩川?”我又拍了拍他。

他松开手,但仍然贴得我很近。

之后无论我去哪里他都跟着我,我去厨房拿碗,他就跟我去拿碗,我去厕所洗手他就跟我去洗手,最夸张的是外卖来了,他非得坐在我边上贴着我吃,怎么也不愿意坐到对面去。

吃完饭给他量了下体温,37.8℃,还好,降下来很多了。

“我给你买了咳嗽药水,等会儿应该送来了,到了你就自己吃一些,我去洗澡了。”我站起来,摩川也站起来。

我一愣,试着往卧室方向走,发现他也跟着一起往卧室走。

我好笑不已,回头看着他道:“我就是去洗个澡,不会走远的。”

他垂下眼,什么也没说,但那副样子无端让我想到下雨天被打湿了被毛耳朵都垂下来的小狗,可怜得要死。

他实在是很知道怎么拿捏我。

暗叹一口气,我牵住他的手,立刻就说:“好好好,让你跟,我让你跟行了吧?”

最后,他坐在马桶盖上,看着我洗完了全程。

洗完澡,咳嗽药也来了,我看了下说明书,严格按照剂量倒了一小杯递给坐在沙发上的摩川。

他一口喝完了,蹙起眉,仰头道:“苦。”

我有些意外:“苦?”

川贝枇杷膏我以前感冒咳嗽的时候也经常喝,明明甜得要死,哪里苦了?

“苦的。”他眉头蹙得更紧,眼里因为我不信他甚至升起一丝恼意。

或许生病的人味觉也是不一样的吧。

“你等等。”我快步进到厨房,倒了杯温水,一转身,差点跟站在我身后的摩川撞个正着。

“祖宗,你怎么都没有声音的?”我抚着胸口,被他吓得都要灵魂出窍。

将水杯递给他,我说:“给,漱一下口就不苦了。”

他看看水杯,又看了看我,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你不给我糖吗?”

我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一直说苦。他生病了,生病的人,都是可以得到糖果奖励的。

“你忘了。”一瞬间,他都不是淋雨的小狗,简直就是饭盆被压扁的小狗。

伤心、委屈、生气、不敢置信……种种情绪汇聚在他眼中,咳嗽着,他不再理我,转身一个人回了卧室。

“砰!”房门被用力关上,我一激灵,抓起椅子上的外套就出了门。

寒风刮在脸上,刀子一样,我小跑着来到楼下的便利店,一口气买了七八种糖果,又着急忙慌跑回去。

来回只花了五分钟,一回到家,我脱了外套就直奔卧室。

摩川背对着我躺在床上,也不知睡着了没。

拆开一包太妃糖,我坐到床边:“祖宗,给你把糖买来了。”

他起先一动不动,后来咳嗽了两声,就是不回头。

我没办法,剥开太妃糖的糖纸,把糖塞进自己嘴里,然后掰过他的脑袋,俯下身,将那颗糖渡了过去。

他态度看起来强硬,嘴却很软,我推着糖送进他的口中,他没怎么抗拒就接纳了。我要退,他直接将舌尖探过来,如同在沙漠里行走了三天三夜的人终于找到了一小股泉水,珍惜而渴求地搜刮着我嘴里的津液。

甜蜜的滋味在彼此的口腔扩散,我撑在他的上方,身体逐渐热起来,腰都有些发软。

再亲下去就止不住了,他可还发着烧呢……

我强迫自己直起身,摩川的手却如影随形地追过来,勾住我的后颈,还要继续。

“我知道我错在哪儿了。”我只好用别的分散他的注意力。

按在后颈上的手一顿,没有拿开,但也没有接着施力。

“我不该瞒着你去找贺明博的。”我说,“我应该问过你的意见再做决定,而不是先做决定再问你的意见。”

他不是对我没有好奇,相反,他对我的好奇很多很多,不然也不会在网上搜索我的名字。只是,他习惯了倾听,就连对我也不敢冒然发问,更觉得,就算不问,我也不会有什么瞒着他。

所以,当发现我有一件事瞒着他,还瞒了四个月的时候,他才会那么生气。

“我以后不会了。我不会对你有任何隐瞒了,我发誓。”

勾着我后颈的手松开来,拇指摩挲着我撑在床沿的手背。

“我也有错,我不该乱发脾气。”他嘴里还含着糖,说话有些含糊,“我不会了,你不要生气。”

他强硬一些,我还能跟他硬碰硬。他一软,我简直心都要化了,又怎么可能再生他的气?

他摸着我的手,轻声道:“我会改的,我都会改的……”

对待养父,他都是一贯的倔强,不认错也不悔改,可只是和我吵了一架,他就说他要改变自己的脾气。

我一下反手握住他,心不止是化了,简直都要痛死了:“不用改的,你什么样我都喜欢,你不用为我改变什么的。”

“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我俯下身,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鼻尖都有些泛酸,“你只要做摩川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