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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年轻个十岁,哪怕是含玉这种相貌寡淡的姑娘,瞧着也格外动人。岁月不饶人,到她们这个年纪,敷再多的粉也掩盖不住岁月在她们脸上留下的痕迹。

孙当家辗转反侧一宿,心里难受得很。结果第二日一早,有两个千金楼的杂役扛着幅裱好的大字来敲门,说这是他们杨二当家给孙当家送的。

孙当家一听就知道准没好事,直觉要拒绝,却又没忍住心里的好奇,上前一把扯开挡在那幅大字前的红布。

红布一落地,上头硕大的“乐于助人”四个字便映入孙当家眼帘。

孙当家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当场气昏过去。她叫人把那幅大字给砸了,自己怒不可遏地上了楼,才把房门关上便扶着桌子坐了下去。接二连三的刺激叫孙当家心里梗到不行,一整天吃不下饭,到夜里便真的病倒了。

孙当家被气病的消息到第二天一早才传到千金楼。

杨二娘和盛景意面面相觑。

杨二娘忍不住嘀咕:“这家伙不会这么玩不起吧?”

说实话,她和孙当家吵了那么多年,算起来却真没什么深仇大恨。

挖人什么的都是花楼之间的正常竞争,倒没有非要斗个你死我活的意思,要不然孙当家也不会心大到把含玉送到她们千金楼来“避风头”。

盛娘得知孙当家病倒的消息,再次叹了口气。

前头她病倒后孙当家也来看过她,虽说里头未必没有幸灾乐祸的意味在,可好歹也是认识了快二十年的老朋友了,或多或少总是不愿意看到任何一个人出事的。

孙当家这气性也是绝了,怪不得和杨二娘那么不对付。

盛娘取了些补品亲自去了趟如意楼,没杨二娘这个暴脾气在,她与孙当家见面后倒是客客气气。

盛娘温声替杨二娘她们道了歉,说出那损主意的是盛景意,她年纪还小,不懂事,二娘三娘又惯着她,所以才会干出这样的事来。

换了平时,孙当家肯定要嘲讽盛娘又来当老好人,过去杨二娘、柳三娘她们惹了事都是盛娘出来调和,上次盛娘一病倒,整个千金楼都兵荒马乱,可见这千金楼最离不开的就是盛娘了。只是总这么面面俱到,不累吗?

可这会儿听盛娘提起她女儿,孙当家却一下子出了神。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虽然已经年过三十,她还是很注意维持身材,所以腰身依然和年轻时那样纤细,只是再也没有与人好来好去的劲头。

她年轻时也幻想过生一个孩子、嫁一个良人,只要真心相爱,哪怕做妾她也愿意。可现实很残酷,当她告诉那男人说她有孕了,那男人不仅没有为人父的欣喜,反而亲自盯着人给她灌药。

那天她流了一整夜的血,整张床榻都被染红了。

从那以后,她对男人就再也没有什么指望。

但凡讲点体面的人家,孩子哪能由个贱籍官伎来生?她们这样的人,是没资格拥有自己的孩子的。

以前盛娘生了个痴儿,她没少嘲笑盛娘傻,生下这么个拖累有什么用?这会儿听盛娘提及女儿时眉眼柔和无比,一种羡慕便在孙当家心里油然而生。

“不关她们的事。”孙当家幽幽说道,“是我自己想不开。”她没有盛娘勇敢,没有勇气自己生育、抚养一个孩子,也不愿意孩子生在这种腌臜地方。

两人说着话,外头又下起了大雪,鹅毛般的雪花簌簌落下,覆盖了没化完的积雪。

两人对着外头的大雪沉默了许久,盛娘才叮嘱孙当家好好养着身体,起身准备离开。

盛娘下了楼,却见一道披着绛色披风的身影远远朝她跑了过来。那小小的人儿跑近以后,藏在伞下的笑脸便露了出来,正是一手打着伞、一手抱着另一把伞的盛景意。

“娘,下雪啦。”盛景意踩着地上的积雪在盛娘面前亭亭站定,把带来的伞塞到盛娘手里,开开心心地说道,“我来接娘回家!”

盛娘心中一暖,打开伞牵起盛景意的手往回走。

“孙当家怎么样了?”盛景意知晓孙当家气病了,心里也有点小愧疚。她知道盛娘这次去探病其实是在给她们的胡搞瞎搞擦屁股,所以还挺关心孙当家的病情。

“病得不算特别重。”盛娘说道,“熬过去就好。”谁都有点伤心往事,谁都有钻牛角尖的时候,有些事只能自己熬,能熬过去的话什么都好。若是熬不过去,也不过是秦淮河畔少了一个活人、多了一缕香魂而已。

盛景意见盛娘情绪不高,也没再多问,母女俩踏着薄薄的积雪回了千金楼。

雪下这么大,天气格外寒冷,既然手里有了余钱,接下来她们可以先窝在楼里躲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