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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凛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慕归枝。

她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于是抬手揉了揉眼睛。

人还在。

而且还越来越近了。

“不必揉了。”一只修长冰凉的手将她正在努力揉眼的手指拿开,那张俊美冷淡的面孔随之映入眼帘,“你没看错。”

黑发黑袍, 肤色苍白。

是那人没错。

慕归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慢条斯理道:“好久不见。”

他看向白凛的目光全无惊讶, 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很快获得肉身。

白凛:“……”

有好久吗?她怎么觉得才过了没几天?

不对, 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话说,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啊!

她脸上的抵触情绪太过明显,偏偏慕归枝就喜欢看别人露出挣扎痛苦的样子。于是他眼中笑意更盛,甚至故意伸出手指, 抬起她小巧莹白的下巴,让她不得不抬起双眸与自己对视。

又是这样强势的、戏弄的眼神和举止,游刃有余又高高在上,仿佛在逗弄一只无力反抗的动物。

白凛冷冷瞪着他,一言不发。

“怎么?”慕归枝懒散轻笑,“有了肉身反而有所顾忌了么?竟然不像以前那样张牙舞爪地骂我了。”

白凛双唇翕动,冷声讥诮:“你喜欢被骂?”

慕归枝垂眸看她:“不是喜欢,只是从未被骂过,觉得有些稀奇罢了。”

白凛:“那些被你残害的正派人士不是经常骂你?”

“那些人……”慕归枝慢慢摇头, 神情一如既往地倦怠,“小小蝼蚁, 他们的声音根本传不到我的耳里。”

白凛神色古怪:“真的吗?可我白天还听到有人骂你是肥猪呢。”

“是么?”慕归枝垂眸瞥了她一眼,薄唇勾起似有若无的弧度, “那你明日可以再去看看。那人应该已经不见了。”

白凛:“……”

没想到她只是随口将茶楼说书人当众编排他的话说出来, 他却毫无反应,好像早已知晓似的。

白凛忍不住道:“难道当时你也在那里?”

“我怎么可能会在那种地方。”慕归枝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语气悠缓, “不过我也告诉过你,我是魔。”

“有些事,不需要我去做。”他缓缓道,“自然有人为我排忧解难。”

他又隐晦地为白凛提供了一条信息——此时在榆唐镇的魔道不止他一人。

能够跟在魔主身后为他做事的人,自然不可能是普通的魔修。

只怕是他的下属。

看来这个榆唐镇果然是鱼龙混杂……

白凛一想到此处还有一个藏在暗处的魔道,就忍不住一阵头大。

少女无意识地轻轻蹙眉,慕归枝见状,微微收紧手指,居高临下地说:“与我说话的时候,不要走神。”

下巴传来细微疼痛,白凛面露不满,道:“你松手。”

慕归枝轻挑眉梢,不仅没有松手,反而还向上移动几分。苍白指腹堪堪停在白凛的唇瓣前方,没有靠上去,却充满了无言的压迫感。

这个动作仿佛在警告她,“再反抗就封住你的嘴,让你永远说不了话”。

白凛心头无名火顿起,她直勾勾盯着慕归枝,突然一张嘴,一口咬住了慕归枝的手指。

慕归枝微微一顿,目光下移,落到被她咬住的指尖上。

苍白指尖被少女狠狠咬住,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少女柔软粉嫩的唇瓣、整齐洁白的牙齿、以及若隐若现的舌尖。

血珠慢慢从他的指尖渗了出来,一点点染红了少女的下唇。

慕归枝眸色渐深,声音也较之前更低一些:“你是小狗吗?”

白凛没有出声,与他静静对视几秒。然后慢慢张嘴,松开他的手指,舌尖轻扫,顺势舔掉唇瓣上的鲜血。

咸的,铁锈味,和凡人的血没什么区别。

慕归枝静静看着她做完这些动作,突然极轻极低地笑了一声。

“真是可惜。”

白凛冷漠看他:“可惜什么?”

“可惜为你淬炼肉身的人不是我。”慕归枝慢吞吞地说,“否则我绝对不会一次给你这么多。”

白凛蹙眉:“什么意思?”

慕归枝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被咬破的手指,道:“你该不会以为,这具肉身是可以永远存在的吧?”

白凛狐疑:“难道不是吗?”

“看来那个人什么都没跟你说。”

慕归枝顿了顿,重新恢复了漫不经心的表情,“罢了,也没什么。”

白凛:“……”

说话能不能不要只说一半?是想憋死谁?

虽然心里好奇得像被一万只猫爪挠一样,但慕归枝不说,她也绝对不会主动开口问。

于是白凛努力忍住疑问,抿紧双唇,移开视线,转而将注意力放到那只长满白毛的妖物身上。

她蹲下身,用剑挑开妖物身上的白毛,发现这只妖真正的样子居然长得很像猿猴。

慕归枝刚才只说这是旱魃,也没说这旱魃身上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她有心想像顾初云他们那样搜尸,偏偏这只旱魃浑身白毛,她实在不想用凛冬开膛破肚。她又不想拉下脸去求一旁的慕归枝,只好保持这个姿势蹲在原地,一时间陷入了尴尬的僵局。

“怎么样?看出什么了吗?”慕归枝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开口。

“……”白凛冷硬道,“快了。”

慕归枝发出一声低笑。

……绝对是在嘲笑她。

白凛气得在旱魃的脸上揪下一撮白毛,正要扔进灯笼里试试,一只冰冷苍白的手突然从她肩后伸了过来,自上而下,轻轻扣住她的手腕。

“你不是见过么?”慕归枝指尖向下,覆在她手上,控制她握剑的方向,“划开肚子,挑开内脏,取出妖核……”

“我知道!我知道!”白凛忍不住出声,“我只是怕剑身沾血……”

慕归枝动作一顿,垂眸看她:“可你刚才已经沾血了。”

“我知道……”慕归枝与她靠得很近,微冷的气息轻拂在她后颈处,令她不自觉地绷紧身体,“但刚才的血不多,可以甩干净。我怕沾上更多的血,一旦弄不干净,就会在我的身上表现出来……”

她现在还不清楚剑身染血会不会投射到她的这具身体上,所以在刚才刺中旱魃之后,第一时间便将剑上的血迹甩落干净。原本她是打算让栖川代劳搜尸的,没想到这里的地形居然会变。要是她会净水诀就好了……

白凛在这一刻深深地意识到,在这个变幻莫测的修真界里,出门光有法器和剑还是不行,多少还是得学点居家实用的法诀。

慕归枝听完她的解释,微微思忖,若有所思:“原来你还没有学净水诀。”

白凛连连点头。

“这样吧,我教你。”

白凛:“???”

不等她开口,慕归枝突然抬手,轻轻一点她的额头。

一瞬间,无数闪着荧光的字符钻入她的脑海,她甚至来不及反应那些字符是什么内容,大脑中便多了一丝隐隐漂浮的神念。

她这是……学上了?

见白凛神色迷惑,慕归枝淡淡道:“掐诀试试。”

掐诀?

白凛尝试着抬起手,在神思一动的瞬间,双手已经无比精准地结出一个手势。

下一秒,旱魃的身体突然剧烈抽动起来。无数颗深红的血珠从白毛间隙中渗了出来,浮至半空,然后如飞射的棋子一般,瞬间迸溅到四周的墙壁上。

四周陷入一片寂静。

“……”白凛不由蹙眉,“这好像……不是净水诀吧?”

“不是比净水诀更方便么?”慕归枝慢悠悠道。

话是这么说,但这场面也太血腥了点……

她无声叹了口气,重新蹲下身检查旱魃尸体。刚才那个法诀把旱魃体内的血液抽得干干净净,她用凛冬划了两道,一颗闪着白光的妖核一目了然。

她将灯笼举到旱魃胸前,那颗妖核顿时从里面飘了出来,嗖的一下,便被灯笼吸了进去。

没想到第一颗妖核这么简单就到手了。

白凛看着灯笼中微微闪烁的白色光点,心情有点复杂。

“怎么?后悔动手了?”慕归枝懒懒问道。

”不。”白凛表情认真,“后悔没有学个一招半式。”

说不定,也许,保不准,她还是个被埋没的剑道天才呢?

白凛沉浸在自己的大佬梦里,全然没有察觉到慕归枝的视线。

慕归枝正静静地看着少女莹润美好的侧脸,目光似审视又似探究。

他曾经在镜花水月的幻境中问过她,除了食物和话本,还有什么在意的东西。

当时她的回答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而她的幻境也正是如此。无论何时都映照不出更深层次的欲望,看似澄澈,却又深不见底。

他原本以为,在她得到肉身之后,这种现象会发生一点改变。

现在看来……是他低估她了。

慕归枝突然垂眸低笑,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连平淡的声音里都透出些许笑意。

“你不需要学。”他慢条斯理地说,“剑即是你,你即是剑。只要你执起剑,你就是剑意本身。”

白凛:“……”

有种他在骂人的感觉。

“你的意思是说……”她努力理解这番话,再将它用自己的语言表达出来,“我根本不需要学任何剑诀,因为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刻在我骨子里的?”

慕归枝点点头,懒懒道:“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试试就试试。

白凛提着灯笼,继续向前走。

慕归枝双手负后,不紧不慢地与她同行。

白凛:“……”

好家伙,还打算跟上来围观。这要是失手了,不得被他嘲笑死啊。

一想到这里,白凛抿了抿唇,表情越发严肃。

没过多久,妖物还未发现,街道两侧的焰火再次发生偏移。白凛本以为可以甩掉慕归枝,谁料他突然搭上她的肩膀,下一秒,二人再次被送到了同一条街道上。

白凛:“……”

原来还有这一招。

她向前一步,不动声色地与慕归枝拉开距离。正暗暗琢磨有没有办法可以让两边的焰火再动一次,一只庞然大鸟突然从天而降。

那只鸟叫声尖利,白凛粗略扫了一眼,发现它居然长了九颗脑袋和九对翅膀!

“我的妈……”她来不及震惊,就地一滚,堪堪夺过大鸟的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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