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黏腻细长的触须在少女白皙的脸颊上慢慢扫过,少女睫毛微颤,懵懵懂懂地睁开了双眼。

宝石般通透的眼眸里浮现出片刻的迷茫,但在触须的骚扰下,她很快便清醒了过来。

“小一,你又饿了?”塞西尔揉了揉眼睛,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来。

小章鱼从她的手臂爬到空空如也的骨瓷盘上,触手在边沿上用力地点了点。

短短一夜,他就吃掉了整整一盘的牛肉。

塞西尔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说:“等一下哦,我让人送肉过来……”

小章鱼这才乖乖爬回玻璃水缸里,收起触手,在漂浮的水草中眼巴巴地看着塞西尔。

距离安妮被咬后,已经过了三天。

塞西尔以安妮受伤不能服侍自己为由,让凯文把她安排到别处去了。原本是应该无缝安排一位新的女仆给塞西尔,但凯文这三天一直都在为莉娜搬过来做准备,一时间也就忘了这件事。

好在塞西尔并不在意,甚至乐得清静。

这三天里,全宅邸的人都在为了即将到来的新小姐而忙碌,除了塞西尔。就连阿诺德也好巧不巧地被骑士团的工作绊住了,这样一来,整个宅邸上上下下,居然只有小章鱼陪伴塞西尔。

莱维特伯爵为莉娜准备的新房间距离塞西尔的卧房很近,为了装扮房间,佣人们整天在走廊里走来走去,吵得塞西尔头疼。因此白天的大部分时间,她和小章鱼都是在蔷薇园里度过的。

蔷薇园是塞西尔的母亲还在世时亲手布置的,如今俨然变成了一处用来睹物思人的伤心之地。园里平时只有一位名叫兰尼的园艺师出入,相比宅邸里的其他地方,要隐秘安静得多。

塞西尔提着裙摆,踮起脚尖,小心翼翼跨过脚下的蔷薇,走到秋千架前坐了上去。小章鱼从细细的玻璃瓶里钻了出来,一路蜿蜒爬行,无声抵达塞西尔的手心,圆溜溜的绿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塞西尔。

“今晚莉娜就要来了,小一,我们一起送她个见面礼好不好?”塞西尔将他捧到眼前,轻声细语道。

小一眨眨眼睛,好像在听话地回应她。

“好,那你到时候听我指挥。”塞西尔信心满满,“只要你能把她吓哭,我就奖励你一大盆牛肉。”

小一立即挥舞触手,看上去十分兴奋。

在共同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塞西尔发现小一其实非常好养活。首先,他是纯粹的食肉动物,除了肉以外的东西一概不吃,要是给蔬菜给他的话,他还会生气,所以不用考虑营养配比的问题。其次,他似乎能听懂人说话,不但能跟上塞西尔的指挥,还能给予她正面的反馈。

还有比他更聪明更可爱的动物吗?

塞西尔高兴地和小章鱼互动了一会儿,便把他放到秋千上,然后自己跳下秋千,开始一朵朵认真地采摘起白色的蔷薇来。

她的动作慢条斯理,透着无言的温柔。阳光落在她的身上,仿佛时间都静谧了下来。小章鱼在水里玩腻了,就爬到藤蔓上,安静地看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塞西尔终于停止了采摘。她将白蔷薇与藤蔓编织在一起,制成一只美丽的花环,在自己的头上试戴了一下,然后又拿了下来。

最后她对小章鱼伸出了手。

“小一,我们走吧。”

*

塞西尔带着小章鱼去了城郊外的墓园。

墓园里一片死寂,连飞鸟掠过都是悄无声息的,似乎不忍打破这份肃穆的宁静。

塞西尔站在一座干净的墓碑前,将蔷薇编织的花环轻轻放了上去。

这是她母亲的墓碑。母亲生前最喜欢白色的蔷薇花,死后,棺柩里也被铺满了白蔷薇。

可惜她离开得太久了,白蔷薇早已化成腐朽的烂泥。

塞西尔伸出手,将墓前的浮灰掸净。然后她挨着墓碑坐了下来,脑袋靠在一侧,雪白的眼睫低垂,宝石似的眼眸里雾蒙蒙的,浮着幽幽的光,像是在缅怀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她的身形纤细,此时隐藏在冰冷的石碑后面,显得格外瘦弱。小章鱼趴在她单薄的肩头,认真地看着她,一刻不停的小触手安静地伏了下来,看上去出奇乖巧。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有蔷薇的幽香环绕着他们,温柔而恬淡,像是母亲无声的拥抱。

*

夕阳西斜,天空呈现出绚烂的暮色。金色的余晖洒在少女纯白的长发上,为她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辉。

她的面容恬静美好,呼吸清浅绵长,显然正在熟睡中。倏然,像是被什么惊扰一般,纤长如蝶翼的睫毛微微颤抖,下一秒,她便醒了过来。

她又睡着了。

塞西尔恍惚地站了起来,迷迷糊糊地呢喃道:“小一?”

没有任何回应。

“小一?快出来,我们该回去了。”她顿时清醒,围着墓碑开始四下寻找起来。

小章鱼像是蒸发了一样,到处看不到他的身影。而这里不比家里的房间,这座墓园又大又宽广,不仅有很多坟墓,还种满了树,想要在这里找到一只小小的章鱼,简直是大海捞针。

塞西尔停下脚步,仔细回忆了一下安妮被咬时的情形。

当时她试图用肉干吸引小一,但并没有用。后来她又举起安妮的手,而安妮的手上有血……

所以,是血的气味吸引了小一?

塞西尔扬起右手,双唇微动。一道细细的幽蓝流辉凭空出现,化作刀刃在她的指尖划过,血珠瞬间渗了出来。

“小一,出来进食了。”她轻轻唤道。

微风拂过,塞西尔身后的树丛发出细碎的声响。她顺着动静转过身,果然看到漆黑的小章鱼从树叶间慢慢爬了出来。

塞西尔勾了下唇角,左手轻抚了下滴血的指尖。一簇柔和的光晕笼罩在伤口的上方,几乎是瞬间,伤口便痊愈了,连一点血迹都不剩。

这是她闲着没事学的治愈术,没想到还有用到的一天。

小章鱼爬到她的手背上,嗅了嗅那只完好如初的手指,触手不满地挥舞起来。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把自己送给你吃吧?”塞西尔好笑地点了下小章鱼的脑袋,“走,找吃的去。”

她扭头看了墓碑一眼,然后带着小章鱼,走到守墓人的小屋前。

精神矍铄的守墓人一瘸一拐地从小屋里走了出来,笑眯眯地说:“莱维特小姐,又睡着了吧?”

“还真被您猜中了。”塞西尔浅浅一笑,“索尔爷爷,您这儿有一盆生肉吗?”

守墓人捋了一把胡子:“有是有,不过你要那么多生肉干什么……”

“您别问那么多,有就行了。”塞西尔将胸前的水晶胸针取下来,双手递给守墓人。

“既然莱维特小姐需要,那我这就去拿给您。”守墓人乐呵呵地收下胸针,转身回了屋。

很快,他捧着一盆血淋淋的生肉走了出来,径直送到塞西尔的马车上。塞西尔与他行礼道别,坐上马车离开了墓园。

等到她回到宅邸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她走下马车,嘱咐驾车的佣人将车内的空盆处理掉。然后又看了一眼门前泥地上的车辙印,侧首对肩头上的小章鱼小声嘀咕:

“小一,莉娜已经来了。还记得我们的计划吗?”

小章鱼懒洋洋地抬了下其中一只触手,一副“我办事你放心”的大佬姿态。

“……”

小章鱼看上去实在是太自信了,塞西尔姑且选择相信他。

夜色沉沉,塞西尔将小章鱼藏入袖子里,缓步走入偌大的宅邸。

宅邸里的仆人们忙进忙出,他们见到大小姐孤身一人,匆忙地对她低头行礼,却又眼神躲闪。塞西尔心知肚明,直接向着最热闹的会客厅走去。

会客厅里灯火明亮,年迈的管家正笔直地站在门侧。他看到塞西尔,深深行礼,“小小姐,您来了。”

塞西尔微一挑眉:“怎么?有贵客在吗?”

管家没有再回答,只是恭敬地退至一边。塞西尔不紧不慢地走进去,双足踩在柔软的深色地毯上,无声无息,像是一只落在软垫上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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