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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人一想也是,孙红霞是一个没进洞房的,黄花大闺女,竟然跑去人家男人家里给人家做饭,这也忒上杆子了!

不过这么一搅和,大家说得更热闹了,东郭村一个女儿,西郭村一个女儿,都嫁同一村,还是邻居,结果现在都离婚了,两个女人换了换男人,看上去都要各自成了,说起来也是好玩,谁家见过这样的。

事情也是巧了,就在这闲言碎语中,林荣棠的爹娘回来了,王秀菊一听说自己儿子竟然真得和孙红霞好上了,气得大骂孙红霞狐狸精。

她对孙红霞,是看得上又看不上,看得上是因为觉得孙红霞还是个黄花闺女,没被沈烈破了身子,觉得自己儿子占便宜了,看不上则是因为孙红霞家家境一般,而且还和沈烈闹过那么一出,如果自己儿子真和孙红霞成了,那叫什么事呢!

可孙红霞也有孙红霞的手段,她听到这些,那是正中下怀。

其实她老早前就筹谋这件事,那次她过去林荣棠家里照顾林荣棠,林荣棠当时喝了几口酒,好像把她当成冬麦,要抱着她,她也就随他了。

谁知道两个人滚到床上后,林荣棠就没什么动静,之后便睡着了。

她有些不死心,试图推醒他,可到底是没推醒。

可即使如此,孙红霞依然躺在炕上,钻进了被窝里,到了后来,林荣棠醒了,沉沉地盯着她看。

她便羞答答地低头,一溜烟儿钻进厨房里去了,之后林荣棠吞吞吐吐要问,她装傻,只害羞。

这就是以前街头唱大戏人说的进可攻退可守,想嫁林荣棠,就说我和你成事了,不想嫁,就说你醉了,我清清白白的身子你别污我。

如今孙红霞自然是想走前一条路。

陈老丫也贪图林家的条件,觉得不能放过这条大鱼,于是陈老丫干脆似是而非地放出风去,意思是自己闺女已经被林荣棠占了便宜,做过了。

“我家红霞这个人就是傻,你说能有什么办法呢,便宜都让人家占了!”

这似是而非的消息传出去后,孙红霞便等着,等着看林荣棠那边的动静。

结果等了几天,林荣棠根本没动静,她只好去找林荣棠,试探着问他意思,看看他到底怎么想的。

林荣棠上次鼻子歪了后,在家养了几天,之后过去公社,被人家大夫咔嚓咔嚓一顿捅,鼻子倒是正过来了。

这些天在家里养伤,孙红霞过来照料他,他没拒绝,看得出,孙红霞对他有好感,但他也不放话,就这么先吊着。

他当然不喜欢孙红霞,怎么会喜欢呢,有冬麦在,在他心里,谁都越不过冬麦去。

至于那天的事,刚醒来,他是惶恐到了极致,生怕孙红霞发现了,后来看她羞红着脸,才想着她没发现,或者说,和冬麦一样,根本不懂男女的事。

这些天,他没怎么出门,不过也知道外面的动静,知道冬麦竟然和沈烈在一起了,这让他满心暴躁和难受,他甚至开始悔恨,悔恨当初为什么要给沈烈下药,他觉得,也许就是那个时候,沈烈对冬麦动了心思。

男人对女人一旦动了那个心思,便一直惦记着。

他开始觉得冬麦对不起他,沈烈也对不起他,两个人都背叛了他,难受得要死。

这几天,他照着镜子,伤养好了。

他皮肤本就白,现在看镜子里,面色苍白削瘦的青年,眉宇间带着忧郁,他觉得自己像是那些乡间文学作品中的知识青年,装载着时代的悲哀。

他苦笑了声,之后收敛了笑,回头看向坐在那里有些忐忑的孙红霞。

“外面那些传闻,我娘也听说了,她挺生气的。”林荣棠这么说。

“你竟然这么说……”孙红霞观察着他的神情,低头一脸羞涩:“那天的事,你不记得了嘛……我,我可是把身子给了你,你不记得,那我也没办法。”

说着,她眨眨眼,眼泪便落下来了。

林荣棠笑得轻淡忧郁。

孙红霞含着泪,更不知道怎么办了。

林荣棠是信自己还是不信自己?

要说林荣棠,其实长得真不错,温柔体贴,家境也好,可她就是摸不着林荣棠的心思,每每以为这条鱼上钩了,结果再回头一看,还是在钩子外头游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荣棠转过身,望着孙红霞:“红霞,你条件挺不错的,我一直都很欣赏你。”

孙红霞有些忐忑,更摸不清林荣棠这话里的意思。

林荣棠:“可我娘不会答应的,毕竟你之前和沈烈有那么一出。”

孙红霞心便一沉。

林荣棠:“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你看,我喝醉了酒,竟然把你给糟蹋了,这是我的不对。我娘这个人其实很传统,她如果知道我做了对不起人家姑娘的事,肯定得让我负责任。”

说完这个,林荣棠便拿来一本书,封面叫做《世界文学》,这是一本前几年就开始出的杂志了,这一期上面恰好有一篇故事叫《红毛》,是他前些天去陵城他哥家,偶尔间看到的,翻了翻,觉得喜欢,便带过来了。

他将这本杂志递给孙红霞:“你可以看看,这里面提到了爱情,我挺喜欢的。特别是里面关于爱情的,你看,外国人说话,总是和咱们不一样,他们比我们更直接,更懂得追求。”

说着,他叹了口气:“我就不行。”

这番话,只说得孙红霞云里雾里,不过她看着林荣棠,这个苍白到有些虚弱的年轻人,如果说之前她对这个人的喜欢更多的是向往当他妻子的那种幸福,那么现在,她竟然多了几分崇拜。

她想,林荣棠家庭条件好,两个哥哥又都在外面上班,人家的见识就是不一样,文化也比自己高。

沈烈那个人虽然也有些见识,但沈烈就没人家身上这种文化人气息。

孙红霞拿着那本杂志离开了,回到家里,她翻着那本杂志,用自己小学毕业后就没上过学的阅读能力,拼命地看,试图从字里行间找出林荣棠给予她的暗示。

她彻底不眠,最后终于,她明白了。

林荣棠的意思是,她就咬死了,她已经和林荣棠睡过了,并以此要挟王秀菊,必须让自己进门。

孙红霞的心跳如鼓:林荣棠这是想娶自己,又不敢违抗自己的母亲,所以用这个法子来让自己嫁给他?

其实林荣棠说得有道理,林荣棠爹是松山村的会计,好歹也是正经吃国家饭的,如果这个会计的儿子睡了女人却不想负责任,那就是耍流氓,事情就闹大了,闹到最后,肯定得娶她。

既然事情已经传出去了,她就没回头路,还不如豁出去搞一把大的。

她想明白后,就豁出去了,也狠下心来了。

于是当那些好事者问起来她和林荣棠的时候,她便含糊其辞,含羞得要命,她还私底下找了关系好的媳妇,红着脸问人家如果月事晚来了怎么办,反正她的种种都告诉人家,她和林荣棠睡了。

陈老丫见此,更加嚣张了,直接找过去松山村,要林家给一个说法。

王秀菊气得不轻,她本来以为是那边想赖,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可她追问自己儿子,儿子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就那么含糊着。

想想就气不打一处来。

陈老丫最后干脆杀去了林家,指着王秀菊的鼻子:“你问问你儿子干了什么事?你儿子糟蹋了我闺女,你竟然还敢说没有?我闺女这几天总是想吐,我带她去公社里看了,人家说她应该是怀上了,怀上了,你这是想出人命吗?”

王秀菊听这话,惊到了,怀上了?

陈老丫其实是胡诌的,不过看王秀菊那样,心情大好,心想先让闺女进了门再说,后面的事后面再说,实在不行就说摔了一跤流掉得了!

于是她便掐着腰,绘声绘色地说,说自己闺女怎么难受,怎么想吐,说怎么怀上了,还说“你儿子干了啥你问问你儿子去,我闺女那天回去就哭了,说被人家破了身子”!

事情闹到了这一步,周围几个村都知道了,还能怎么着,王秀菊没办法,急匆匆地把自己陵城的儿子招来,一起商量,最后还是决定,赶紧娶进门。

当商量定了后,她看看旁边自己那一直闷不吭声的儿子,叹了口气:“你啊你,你早说你把人家身子要了,我也就不闹腾了,既然怀上了,就让她进门,不过彩礼啥的别想要了,随便娶进门得了!都不是干净身子,还怀着咱家孩子,她也没资格拿乔!”

林荣棠沉默地抿着唇,看着窗外,依然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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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村里开始那些闲言碎语的时候,冬麦根本是无视。

从不能孕育被婆家指摘,到轰轰烈烈的离婚,再到当街被林荣棠辱骂,经历了这么些,她也想开了,自己的日子是自己的,不用管别人怎么说,别人再是贬低,自己也不会因此过得差,别人再是夸赞,也不会给自己一毛钱,所以,管它呢!

到了后来,就没怎么有人议论她了,大家都热火朝天地说起孙红霞,说孙红霞怎么和人家林荣棠搞上了,肚子都大了,说得绘声绘色,还说孙红霞在家哭得眼睛都肿了,陈老丫气得要死,把自己闺女打了一顿,现在是逼着林家必须娶自己女儿。

“作孽啊,林家要了人家闺女身子,竟然还得人逼着才娶。”

“可怜了红霞,不过红霞也是傻,都八字没一撇呢,哪能就这么应了!”

就在这番议论纷纷中,孙红霞红着眼圈羞羞答答地去了一趟公社卫生所,大家更加确认了,看,这可不是怀上了。

这种津津乐道的八卦中,自然也有同情,同情地看着冬麦,瞧,你嫁过去一年都没怀上,人家才搞了搞,就怀上了,同样的犁,不同的地结果就是不一样。

对此,冬麦心里依然是波澜不惊。

她不能生这个事,她早就接受了,就像沈烈说的,女人这辈子不一定非要围绕着生不生的,她还可以有许多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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