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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麦看到白布,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忙进去,却见陈亚正在那里拾掇,她头上还戴着白孝带。

陈亚见到冬麦,起来打了招呼:“你来了啊,真是可惜了,前几天老人家还念叨你呢。”

冬麦的眼泪一下子落下来了:“老爷子他?”

陈亚叹了口气:“也是到了时候了。”

等坐定了,冬麦才知道,老人家的癌症已经到了晚期,没法治,就是拖时间,上次冬麦来其实已经不行了,后来又拖了几天,现在已经走了三天了。

冬麦心里便愧疚,她想起一直说要来,结果忙着,一直没来,没想到老人家已经不在了。

陈亚倒是没什么,老爷子病了太久,其实大家都有心理准备了,该做的也都做了,老人家临走之前也安详。

人就是这样,突然走的,难免接受不了,现在熬了很久,该尽的孝道也尽了,反而能够平静地面对了。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老爷子之前还说呢,说你来了,给你剪葡萄,你看,你都没吃上,那我给你剪点葡萄,你带着吧。”

陈亚剪了好几大串的葡萄,给冬麦装在一个布兜子里,让冬麦带着:“其实我和老王心里早就有准备了,也没什么,人总是要走,老人活着的时候我们尽心了,走的时候没什么牵挂,也就可以了。”

陈亚说得豁达,不过冬麦却还是有些难受,也许因为自己没尽到的心,也许是消息对她来说太突然。

从那院子走出来,冬麦其实还是有些恍惚,她将那兜子葡萄放在车把上,推着自行车,慢悠悠地往外走,这么走着,胡思乱想了半天,想起自己爹娘。

当下骑着车子过去娘家了,到了东郭,正好谢红妮带着满满在街上,冬麦便招呼着满满过去家里吃葡萄,于是谢红妮就跟着过去。

路上谢红妮问起来,打听了沈烈对冬麦怎么样,刚结婚那几天,沈烈带着她回门,已经问过了,这次又问,冬麦觉得她有些过分关心,不过还是说了。

谢红妮:“你们过得挺好,那我也就放心了。”

冬麦听了,看了谢红妮一眼,她并不觉得谢红妮这么关心自己,总觉得这关心里似乎有点防备?

可就算她被人家说的话引导着有些误解,现在自己嫁人了,还能怎么着,总不能好好的亲人就这么断了以后不回娘家吧?

到了家里,胡金凤看到冬麦挺高兴的,洗了葡萄后,一家子围着吃,又问起她沈烈的生意怎么样?

“我听人说,沈烈现在做的买卖挺麻烦的,说从信用社搞了信用贷,估计得赔钱,反正大家说得邪乎。”

“娘,你别听他们瞎说,沈烈有技术,有想法,就算一时半会遇到麻烦,也不至于说赔钱,现在他买的梳棉机,正在社办工厂那里装呢,装好了就能拿到钱了。”

谢红妮却趁机问起来:“到底贷款了多钱,那得多少利息啊?这万一赔了呢,你是打算怎么着?”

冬麦:“也没细想,实在是赔了,那就我和他一起攒钱慢慢还呗,总不至于被债逼死。”

谢红妮皱眉:“冬麦,你也得有点自己的心思,不然嫁了人,跟着吃这种苦,你说你何必呢!”

冬麦没说话,她已经发现,如果一个人和你想法不同,那就不说话,如果非要辨,那就是你都对,你都对,回头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都这么大了,要想让别人改变想法,挺难的。

倒是旁边的胡金凤:“你好好养你肚子去,打听那么多做什么,太操心了孩子长不好!”

这语气不太好,谢红妮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走了。

谢红妮走后,胡金凤便详细地问了冬麦沈烈的情况,问明白了,叹了口气:“这种事,就看造化了。”

一时又说起来孙红霞:“她孩子差点没了,说是见红了,后来林荣棠跑来,带着大夫,说是要给她诊脉,还要送去陵城的医院,最后没去,歇了一天,好了。”

冬麦这次回来后,没见过孙红霞,也没听人提起过,现在乍听自己娘提起,简直是恍如隔世。

当下纳闷:“到底咋回事?”

胡金凤;“这哪知道,就听陈老丫骂了一通她亲家,说是王秀菊不要脸,自己和老公公打架,推了儿媳妇,差点把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推没了。”

冬麦听了,也就懒得问了,现在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梳绒机下脚料挣钱,至于什么孙红霞林荣棠的,别说他们这几个人,就连当初对林荣棠王秀菊的反感厌恶都淡了。

和挣钱没关系,她想这些干嘛。

可谁知道,她从娘家过去松山村的时候,竟然就这么又遇上了孙红霞。

孙红霞看到冬麦骑着自行车过来的时候,其实也是怔了下。

她最近几天日子过得很不顺心。

本来好好的,她回到娘家,然后当天就说肚子疼,晚上叫个大夫给过过脉,等林荣棠第二天过来,她就给林荣棠看血,鸡血鸭血的反正有血,然后就说自己流产了,流干净了,让大夫给开几副药,熬着养养,养几天不就没事了。

可谁知道,平时看着文弱的林荣棠,竟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林荣棠听说消息,赶到了自己娘家的时候,竟然带了一个大夫,据说还是公社里的什么有名大夫,不过她也没听说过。

人家大夫来了,就说要帮她号脉。

当时孙红霞可吓坏了,不知道是装已经流了呢,还是装自己没事呢,可装流掉了的话,太仓促了,好像也不对劲,再说她也怕人家看出来她是根本没怀过,没办法,只好说其实是自己娘家大惊小怪,自己挺好的,根本没事。

可林荣棠还是担心啊,林荣棠那么细心体贴的人,非要让大夫给她号脉。

她能怎么着,硬着头皮让对方号脉,之后又故意在号脉的时候,装作犯呕,赶紧抽回了手。

结果林荣棠还体贴地帮她捶背,难受得要命,眼圈都红了,说对不起她,让她受这种罪,还说等孩子生下来,他一定会好好待她。

孙红霞又感动又愧疚,她骗了林荣棠,林荣棠对自己这么好,她更加觉得自己不能露馅了,一旦露馅了,那林荣棠对自己的好将再也不存在了。

所以她必须瞒住。

为了这个,她使尽了浑身解数,又要装难受,又不能装得太难受,最后终于哄得林荣棠放心。虽然依然是让大夫给号脉,不过孙红霞故意深吸气,又各种难受,最后草草那么一过脉,也没过出所以然来。

这件事算是瞒过去了,孙红霞也不敢装流产了。

毕竟前天才好好的,突然就流产也不像样,她只能再想别的办法,找一个不突兀的时候流产,当然了,最好还是栽赃给王秀菊,这样林荣棠不会生气自己没能保住孩子,反而会怜惜自己。

现在的孙红霞,在娘家休养了几天,终于打算回婆家去,结果一眼看到了冬麦,竟然也骑着车子回婆家呢。

这可不得一直顺路了。

孙红霞看了一眼冬麦,今天的冬麦倒是不像那一天那样狼狈了,有点人样了,看着挺水灵的。

不过她心里暗暗叹息,想着沈烈估计快出事了吧,所以长得水灵又怎么样,回头沈烈这里出了事,她不还是得遭罪,万一沈烈被判刑,你说她是守着还是不守着?

守着吧,不知道守多久,而且还得闹穷,还得背信用贷,如果不守着,那也是嫁过两次的,第三次找男人,还是不能生的,你说能找啥样的?

她有些同情地笑了下:“听说沈烈最近遇到麻烦了?”

冬麦见孙红霞给自己搭话,倒是也没什么想法,只是随口应着:“是有点麻烦。”

孙红霞叹了口气:“我早和你说了,沈烈早晚会遇到麻烦的,你现在遇到的,还是小麻烦,以后可能还有大麻烦。”

冬麦好奇地看向孙红霞:“大麻烦,这是什么意思啊?”

孙红霞冷笑了一声:“还能有啥意思,贷款做买卖,沈烈哪是做买卖的料,早晚赔光了,可能还遇到别的更倒霉的事。”

冬麦蹙眉,她总觉得孙红霞好像知道一点什么,她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里,带着一点我不知道你不知道事情的得意。

但她能知道什么呢?

孙红霞就是和自己一样土生土长的,家里也没什么城里亲戚,她能有什么好的信息来源?

冬麦并不在意孙红霞的态度,她现在觉得这些都不重要,她只关心她知道什么,于是试探着问:“具体是什么?你这么说,我稀里糊涂的,听不懂。”

孙红霞越发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冬麦:“沈烈其实蛮厉害的,我不得不承认这点,不过那又怎么样?我开始就是被他骗了,以为他厉害,其实细想想,他那点本事算什么,扑腾不出来浪花,这年头,你折腾多了,败得就越厉害,像林家那样,家境殷实,以后当了会计也是一个铁饭碗——”

说到一半,孙红霞突然想起来林荣棠当会计事可能红了,她有些难过,不过又安慰自己,也未必真黄,总有办法的,再不好,也有首都和陵城的哥哥帮衬着,反正总不至于太差。

冬麦:“那你到底怎么回事,那天本来都结婚了,突然要离婚,你是发现他有啥问题?”

孙红霞听到这个,突然警惕起来,淡淡地看了冬麦一眼:“我就是不喜欢了,觉得他穷!”

然而冬麦看着她这个样子,却更加肯定了。

她本来要结婚,结果突然不结了,所以一定是得到什么消息,让她觉得沈烈以后要受穷,所以她宁愿被人家指摘笑话,也拼命要离婚。

她应该是对那个人的话深信不疑,她对自己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也是因为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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