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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的嗓音也娇滴滴,几乎拧得出蜜来。她靠在丈夫怀里,有些孩子气地抱怨着:“额角又红了一块,大约是房里的花粉闹的。”

热海公子仔细打量她的脸,满眼尽是缱绻的爱意。笑着开解她:“极小的一块,没什么要紧的,睡过一夜明天自然就好了。”轻轻把她的垂发饶到耳后,温声问,“今天的药吃过没有?我看外面的炉子上还蒸着呢,让她们给你拿进来?”

美人来了小脾气,冲他撒娇:“我不吃,天天吃药,见了就想吐。”

他说不成,抱在怀里温柔摇晃着:“就算为了我,勉为其难吧。等将来找到合适的,这份罪就受完了。”言罢回身向外吩咐,“把夫人的药端进来。”

婢女应个是,不久拿描金漆盘端着一盏白玉盅进来。经过底下时崖儿细看了一眼,那盅里盛着类似豆腐脑一样的东西,顶上点缀三粒枸杞,乍看更像消遣的甜食,不像所谓的药。

美人吃药吃得艰难,一面吃一面发出似哭似笑的呜咽,他没办法,只得亲自喂。

虽然崖儿对这热海公子满怀戒心,但看他善待自己的妻子,觉得他至少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他很有耐心,一口口喂完了药,又绞手巾给妻子掖嘴,然后就是些私房夜话,贴耳软语。

很快屋里响起了急促的喘息,高一声低一声地吟哦,情热到了极致。那卢夫人看着娇脆柔弱,到了床上似乎就不大一样了,总之喂不饱,纠缠不休。只听她吃吃地笑,“好用虽好用……终究有些腻了。唉……唉……我的卢郎,应当更魁伟才是……”

梁上的崖儿听得尴尬,心道这女人胃口真不小,又娇又淫,难怪这热海公子看遍繁花,最后还是要回到她身边。

床帏榫头吱嘎作响,一只玉臂迷乱中揪住了帐幔,拽得用力,一把将影纱拽了下来。这回她看清了卢夫人的脸,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她称不上美,甚至可说是面目狰狞。鸭蹼状分布的肉红色疤痕爬满了她的整张脸,就像皮下纵横交错的血管都长在了表皮上,饶是崖儿这样见多识广的,也不由毛骨悚然。

这位卢夫人应当经受过什么坎坷,看样子是烧伤,伤得十分严重,连卢照夜这样的财力都无法替她挽回容貌。于情理上来说,糟糠之妻不下堂,热海公子的人品足以令人称道。可不知为什么,偏偏又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倒不是俊夫丑妻不相配,是因这卢照夜身上也有许多未解的谜团。

闺房里莺声燕语不断,崖儿把瓦片轻轻按了回去,腾起身形跃下楼顶,很快没入森森的凤尾竹林。

波月楼里依旧热闹着,王舍洲几年来都是白天黑夜颠倒着过,不到丑时,这些浪客绝不尽兴。

窗户开着,她拔身跳进去,回房换了身衣裳才出门,倚着栏杆垂眼看下面的热闹。

王舍洲的繁华,在十六洲内数上游。各地的商队都会聚集在城里,有的安营扎寨自己搭个帐篷揽客,有的则是寻找现成的场地租用。波月楼有好场子,晚上歌舞不断,傍晚还有说书先生开场。但总是歌舞,难免有落入俗套的嫌疑,因此场地也租给那些商队,他们带来罕见的外邦表演,热辣花哨地,调剂着八方看客的口味。

今晚有狻猊舞,人驱赶着狮子,做出各种只有狗才会去做的动作,比如钻环、叼绳、打滚。看客们兴致高昂,表演者把脑袋伸进大张的狮口时,台下便爆发出一阵叫好,碎银漫天飞舞起来。崖儿看着那狮子,百兽之王的脸上露出深深的无奈,原本有多强大,现在就有多绝望。

“楼主。”

边上人叫了声,她转头看,是明王和魑魅。

“楼主此行顺利么?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崖儿点了点头,“卢照夜似乎是个很痴情的人,我夜探望江楼,看见了他的妻子。卢夫人容貌尽毁,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了,但卢照夜对她很体贴,体贴得让人感觉……有异。”

魑魅很惊讶,“卢照夜腰缠万贯,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会对一个毁了容的女人一往情深?要我看,如果不是两人之间有某种契约,那就是卢照夜本人也不正常。”

感情方面魑魅是很有发言权的,他男女通吃,对于男人的心理摸得极准。明王信他的邪,“哪里不寻常?”

魑魅黑眼珠望天,“说不定他恋丑,越丑他越喜欢。”

明王啐了一声,“胡说八道,这世上怎么会有恋丑的人!男人的心思我也知道,就算自己长得歪瓜裂枣,也盼着娶个天仙样的老婆。”

魑魅说那可不一定,“有眼高于顶的,当然也不缺有自知之明的。夫妻么,总要配得过去才好,瞎子能娶瘸子,你配他个聋哑,你看过不过得下去。卢照夜若不是自己喜欢,就说明他一定有问题,我可不相信世上有什么无缘无故的爱。”转头问崖儿,“楼主信么?”

崖儿笑了笑,摸着下巴说不知道,“或许就差点缘分,缘分到了什么都好说。”言罢吩咐魑魅,“望江楼你派人给我盯着,卢照夜的行踪也要摸透,他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最要紧一点,派人去热海查一查他的底细,越详尽越好。”

魑魅道是,忽然想起了胡不言,“那狐狸精脚程快,要不然让他跑一趟?”‘

话音方落,胡不言从廊子那头过来,揶揄着:“花乔木,你一时一刻都不忘记我,难怪你家魍魉要吃醋。热海我就不去了,我怕热,烟雨洲倒是可以跑一趟。”说着把手里的纸条递给崖儿,“我刚才在院子里抓了只鸽子,发现了这个。生死门孔门主的飞鸽传书,说苏门主昨晚彻夜未归,到现在都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