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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说到这个,欧阳正清惭愧,“年轻时候不知事儿,沉溺酒色。倒是连累的发妻早逝,家中如今只有一子,无人照看,闹腾的狠。”

“哦,”周攻玉淡淡应了一声:“该早些做定夺,再配一房贤妻才是。”

“是啊……”

……

平日里没说过话的两人,莫名其妙地进行了一次关于家世子嗣责任的对话。欧阳正清没想到这冷脸的东家还有如此和善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说的有点多。不过好在说出来的东西也不是秘密,他捂了捂嘴,笑着将脱口而出的话一笔带过。

周攻玉笑笑,道了一句‘后厨怕是还有事要忙,’,歉意地朝欧阳正清点点头。

欧阳正清盯着他背影半天,古怪地感慨了一句:没想到这冷冷淡淡的西风食肆东家还挺热心肠。

比试定在三日后,场地虽然定在西风食肆,第一场第二场厨具食材自己备用。不过在比试之前,安琳琅和周攻玉还得先回村里一趟。为了桂花婶子的事儿。她半个月前回了乡下就一直在方木匠家里住着。虽然老两口如今变成亲姐姐亲姐夫,但毕竟还是别人家。

姐姐姐夫不说,她自己的脸皮过不去,还是想回自己的小屋住。只是柔弱的人柔弱一辈子,死到临头爆发一回,等情绪冷静下来还是会下意识懦弱。

桂花婶子去跟妯娌利落,想要回自己的屋子,反而被两个妯娌给打了。要不是余才大叔放羊经过,她这又是一次悲剧上演。

余才觉得自己经过几次,几次这人都在被人欺辱,无奈之下也有点可怜她。

“实在不行,你搬来跟我过吧。”

一句话,差点没把桂花婶子眼睛给吓瞪出来:“你,你说什么?”

“你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余才说话也很直白,“你日子过得一团糟,我日子过得也马虎。不然你跟我凑合凑合,咱们后半生也算有个伴儿。”

桂花婶子满眼的眼泪都被他给吓回去,当下话也没说,一扭身跑回方木匠家把门给关起来了。

余才见状也没说什么,只丢下一句:“你考虑考虑。”

然后赶着羊,叮叮当当地离开了。

……

这件事发生有一段时日了,期间方婆子老夫妻俩也回去村子好多回。次次都是带了大袋的米面和肉,但也没听桂花冒过口风。突然知道这事儿,还是一日大清早回村子撞上了余才给桂花送东西。也不是啥好东西,就镇上点心铺子里十文钱一斤的绿豆糕。

这一下子被方婆子给看出了苗头,事情才这么捅出来。

方婆子有堵着桂花问过她怎么想的。桂花婶子的心情很复杂,她一面想要个依靠,一面又舍不得方家村那个过世的亡夫。哪怕十几年过去,她心里头还是惦念着。

“那可不行,”方婆子是第一个不答应她犯傻,守寡十几年也守够了,难道一个女人非得给个男人守一辈才算贞洁,“你从十九岁给大山他爹守,如今都三十四了。十五年,早就该守够了!就算以后下去见了大山他爹,你也能拍着胸脯说对得起他!桂花,苦大半辈子了,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人活着,真不能只看着别人,也的看看自己。”

桂花心里不知怎么想,扑到方婆子怀里泣不成声。

好生地哭了一场后,她答应了。

本就是一把年纪凑到一起搭伙过日子,亲事也不用大办。就两家人凑在一起吃一顿饭。方婆子的意思是来镇上吃,但桂花婶子不想再来镇上就想在家办。为了这事儿,方婆子把几个人都叫回家中,商议一下多多少少也做个见证。

为了这装饰,方婆子好几日没盯着安琳琅,倒是把安琳琅换没换洗的事情给忘了。周攻玉不好提,方婆子又忙忘了。安琳琅这边葫芦糊涂的,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此事姑且不提,此时她将该用的东西都准备好,开始炒虾酱。

这虾酱是爷爷的自创,不算什么好东西,但味道是一绝。安琳琅这边将带点肥的肉切成指甲盖大小的丁,泡好的香菇切丁,刚卤好晾干的卤香干也要切成丁儿。香菇切丁了还得捏干水。不需要像干蘑菇那般死板,但也要挤得挤不出水才行。

炒虾酱的第一步,先将肉丁的表皮炸焦,那种嚼在口中有点嚼劲的微焦就行。

滋啦滋啦的油热起来,屋子里全是肉香味儿。老爷子明明吃完饭才没一会儿,这会儿蹲在炉子边上就伸着脖子往锅里看。一边看一边还不消停,查五道四的:“这是要做什么?炸肉?”

安琳琅忙得热火朝天,这老头儿还来挡事儿。要不是脾气好,是个大厨都想撅他。

但老爷子丝毫没这自觉,眼睁睁看安琳琅炸完肉将肉丁全捞上来,又开始炒虾。虾这东西闻着腥气的厉害,可一倒进锅里味道立即就变了。透明的虾壳眨眼的功夫就变红了。用现代人的话来说,那股子蛋白质的香味着实诱人。比炸肉丁还香,老爷子眼睛都绿了。

“这东西好!这东西味道可真好!”他还没吃呢,就在一边叨叨个不停。

虾也不需要炒得太熟,虾皮红了就能盛起来。再然后才是黄豆酱。原本安家爷爷的做法里头是要放至少一瓶的剁椒。但这会儿安琳琅还没着辣椒,就更别提咸辣的剁椒。这只能加盐,酱油,糖,让黄豆酱的味道更重一些。等黄豆酱都开始鼓起气泡,再将虾和肉丁以及香菇丁倒进去翻炒。

就在安琳琅这边忙得热火朝天,远在金陵的林家。

林五带着一口棺木浩浩汤汤的抵达了林家。虽然早在正月里就有消息递回来,说安琳琅凶多吉少。但有道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林老太太真看到棺木的那一刻,还是一口气没上来昏了过去。

林家一大家子面色古怪地看着已经散发味道的棺木,林家大房媳妇儿苏氏此时搀扶着下人的胳膊。看着那黑乎乎棺木只觉得心口怦怦乱跳。面色发白,腿脚不稳。当下就令心腹给扶回自己院子。

她回到院子里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府上所有人,不准任何人提起大少爷林子冲将安家表妹赶出林家之事。谁敢提一句,她能撕了嚼舌根头之人的嘴:“听着,这事儿跟大少爷无关!这件事,跟你们大少爷无关!跟咱们林家嫡长孙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是安琳琅,是安家那死丫头自己不争气。跟庶女斗气,一怒之下冲出林家,可不是咱们大少爷逼迫的!”

底下的仆从哪里敢违背当家太太的话,当下一致口径:“这事儿大少爷不知情。他一个日夜读圣贤书,上孝顺长辈,下兄友弟恭的谦谦君子,哪里会跟后宅小姑娘置气?自然是与大少爷无关。”

林家大房的意思,就是林家的意思。林老太太醒来后亲自趴到棺木上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却也没有纠正大儿媳妇做法的意思。

外孙女是女儿的遗腹女,留在世上的唯一骨血。但大孙儿也是林家的根,林家下一辈的希望。大孙子正宗的长房嫡出,又年少成名。整个金陵,除了路家那个小子,就找不出第二个跟她大孙儿相提并论的青年才俊。这是林家的未来,不说林老太太舍不得,林家男主人是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名声受损的。

林老太爷更是直接下令封口,不准任何人议论此事。亲外孙女死了他也难过,但外孙女终究是外孙女。为了表示对这件事的愧疚,林老太爷发了一通火。最终也只是将大孙子罚去祠堂跪一夜罢了。

一夜之后,安琳琅失踪之事就这么草草地了结。

而在此期间,躲在林家客院的安玲珑这期间是连头都不敢冒。一日三餐一应让身边下人避开林家用膳的时辰走小路去大厨房提的。事实上,她不太相信林五带回来的那个棺木。她可是亲自去关外找过,明明正月那时她就撞见过一回。

那人包得跟个乞丐一般,眼睛却骗不了人。

她心里怀疑却不敢说,更不敢冲到林家人面前去说。一来林家人如今就没想起她,是她幸运。若是林老太太回过神来,指不定要怎么收拾她。不说林老太太,就是林家大太太也不会轻易放过她;二来安琳琅‘死了’比没死要强得多,否则安家人和林家人,还得花时日花功夫找人。若是一不小心找到了,安琳琅真回来了,于她来说就是一桩麻烦事儿。

无论于哪一方面,她都是不希望安琳琅还‘活着’。不过安琳琅的事儿暂且不必管,安玲珑捧着心口忍不住又叫来贴身丫鬟问:“今日路哥哥也没有派人过来问吗?”

快一个月了,原本说好回来就跟安家提亲的路嘉怡对她不闻不问。派人去打听,得到的回复也只是路嘉怡去庙里做文章,暂不在府中。

安玲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可是她又没有证据,只是心慌得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