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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匹黑马, 起初宫内宫外都有些震惊的。

不过在多方打听清楚王姝的出身和长相后,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毕竟这么一个出身犄角旮旯的小镇,长相还不如诸多宫妃身边伺候的宫人的妃子。实在是没什么好记挂的。况且这王婕妤从去岁入宫, 至今都没被圣上宠幸过。

虽说有不少人猜测小皇帝的用意, 但最终见过王姝本人以后都归结为一时兴起。

陛下也才十七岁, 还是个少年。

王大姑娘本人对这些毫不在意。她才不管陛下是不是一时兴起。她坐到婕妤这个位置, 已经很光宗耀祖了。用她爹的话来说, 这是祖坟冒青烟的大好事。她爹说了,要在乡里摆上三天三夜的流水席。王大姑娘十分骄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但她做到了!

至于别人的酸言酸语,她向来只听自己想听的, 自然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每日倒是有不少人来她的屋子取经。旁敲侧击地想打听她是怎么引起陛下的主意。王大姑娘不敢说她到今日都不晓得陛下是谁,连面都没见过,根本答不上来。宫妃们来过几次一无所获后,她的毓秀宫又恢复了安静。

如今她唯一的感觉就是屋子变大了,身边伺候的丫鬟变多了。吃的东西更好了,别的都没有感觉。

“要是琳琅也在京城就好了, ”王大姑娘唯一的忧愁就是琳琅不在, “再过一个月樱桃就该成熟了。琳琅的樱桃羊奶土豆泥,御厨都不会做……”

被王大姑娘叨念的安琳琅还在满大街的转悠。

她也不是胡乱转悠,而是从街头到街尾,将这一路的铺子都给看了一遍。这条街道上的铺子种类不多,除了古董玉器,胭脂水粉、笔墨纸砚,就只剩下吃食。但估计是被时代限制,大齐这时候的吃食种类委实不多。酒楼食肆里做的菜色大多以煮为主。

少数的酒肆有炙烤, 但调料很少,只有盐味儿。蘸酱也只有花生酱、醋油碟。

换句话说,要是西风食肆开在这,稳赚不赔。

安琳琅深吸一口气,将澎湃的心神压下去。在查清楚溢香楼的账目追回资产以后,她考虑将溢香楼正式更名为西风食肆。但饭还得一口一口吃,先把另外几间的商铺查清楚。若是还有入不敷出的,干脆就关店,拿来做火锅试点。

不管哪个方面,安琳琅都做好了打算。

安琳琅在满心盘算生意,周攻玉此时正在周家祠堂冷眼看着族老们改族谱改。

周家的这些妖魔鬼怪手段再多,到了绝对强权这儿只有妥协的份。搜集这些人贪墨的证据和把柄委实耗费了些时日,玉哥儿已经很不耐烦。往日看在同宗同族的份上,他给够了他们体面。但是有些人就是给脸不要脸,那他干脆把他们的脸都撕了。

族老们灰头土脸地改了族谱,转过头小心翼翼地瞥着端坐在上首的周攻玉,面上挂着自己都注意不到的讨好。其中一个脸颊瘦长,看起来与周衡甫有几分相似的老头儿谄媚地开了口:“世子,您看这族谱已经改过来,是不是该把我那‘小孙儿‘放回来了?”

说话的这老头儿是周攻玉的三叔爷,周氏族长周衡甫的亲兄弟。

周家的十二个族老里,他算是除了族长以外,说话最有分量的一位。当初周余氏母子提出改族谱,立周临凛为继承人。就是由他第一个开口提的。十二位族老里头,有一小半人是看他的眼色行事的。能在周氏家族里有这样的地位,自然不是个糊涂的。

他不糊涂,奈何下面的子孙不争气。周岳甫这一支里头本就子嗣单薄。他年轻时候胡天海地,伤了甚至。年近三十才生下一子,视作嫡长。奈何嫡长子命薄,十八岁意外坠马身死。留下一个的遗腹子,周临洮。周岳甫痛失爱子以后将孙子接到身边亲自教养。

周临洮也是个聪慧之人,也算不辜负周岳甫的悉心教养。二十有五的时候高中状元,被已过世先帝钦点为驸马,尚淑媛公主。如今正在越州做知州。

明面上这一支光鲜,但大家族私下里的情形却不足以外人道。周临洮大事上拎得清,在私德上颇有不耻之处。年近三十膝下无子。外人只当他命苦。尚了官家公主,无子嗣也不能纳妾。但其实不然,此人天性好龙阳,对女子诸多冷漠。

他远在越州,如今与淑媛公主两地分离。后院虽无一美妾,实则一院子的修美少年。

周岳甫捂得严实,连淑媛公主都以为周临洮膝下无子是受她连累。对于驸马的冷落毫不怪罪,甚至还十分自责。此时周岳甫所称的‘小孙儿’,不是周家子孙,而是周临洮养在身边最为宠爱的少年。说来也可笑,从来贪图男色的周临洮对这个少年动了真心。周攻玉抓了这少年,就是捏碎了周临洮的心。周临洮如今找不到人,差点就要擅离职守冲到京城来!

他要是来了,周岳甫费心捂住的事情还能藏得住吗?到时候可不仅仅是被人耻笑,皇家绝对不会放过他。骗到了官家公主的头上,这是要掉脑袋的!

周岳甫哪里还敢耍手段?盼着周攻玉赶紧把少年送回去,安抚这突然发疯的孙子。

“自然会放。”

其他人就更不敢吱声儿。周岳甫这还只是一个把柄,他们犯下的事儿,够周攻玉将他们抽筋扒皮。周岳甫都老实认栽,他们自然是屁都不敢放。

族谱改回来,周临凛的继承人身份自然就成了笑话。

但好不容易到手的东西,让他交出去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周临凛端坐在对面,双目血红地瞪着周攻玉。那眼神说不出怨恨还是畏惧,身上不住地颤抖。

对于周临凛这个堂弟,周攻玉往日看不上,如今就更不会放眼里。

耐心等着最后一个人落笔,周攻玉啪嗒一声放下杯盏,缓缓站起了身。经过长达三个月的蜕皮拔毒,玉哥儿的身体已经渐渐恢复。身形渐渐健壮,他站起来竟有迫人的威压。

周临凛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脖子,周攻玉看着他,忍不住一声嗤笑。

“废物。”

周临凛的脸瞬间涨红,然而对上周攻玉还是半句话不敢说。

周攻玉也懒得跟他多费唇舌,改了族谱以后,这些族老他一个不想看到:“传令下去,所有已分支的周氏族人,非必要理由,全部驱离主家。”

这一声落下,宗祠里瞬间炸开了锅。

别说这石破天惊的决定,族老们都傻了眼,就是一直没开口的周衡甫也有些诧异。

周攻玉冷眼看着脸色巨变的周氏族老们一股脑地冲上来,七嘴八舌地反对他这一项安排,一言不发。有那愤怒的族老甚至冲到他面前,脸红脖子粗地指责他胡作非为。他们周家扎根京城四百余年,一直都是以家族团结为宗旨传承下来。哪有这黄口小儿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分裂周家的?

吵吵闹闹,肃穆的周氏宗祠一时间都成了菜市口。眼看着一群人越说越激动,周影从周攻玉的身后走出来,抽出腰间的佩刀,一刀砍断了身侧的木架子。

木架上的瓷器砸到地上碎了一地,吵闹的族老们瞬间哑了火,安静了。

“你们也可以不走。”

周攻玉或许跟琳琅待一起久了,不仅耳濡目染地融汇了她的思维方式,不知不觉竟也学会了她说话的习惯:“我可以拿刀送你们走。”

说着,周影的佩刀在半空中挽了一个刀花,噌地一声收回刀鞘。

族老们的脸色都是绿的。周攻玉出去一趟后,连行事方式都变了许多。往日他们还能倚老卖老沾点便宜,如今怎么觉得如今的世子爷更难应付了?

若是安琳琅在此怕是要翻白眼,玉哥儿经过她一年多的贴身教诲早已经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成功融会贯通了她不敬老爱老的优良传统。倚老卖老如今在玉哥儿这就是行不通。

此时姑且不谈,就说安琳琅转着转着,差不多把各类商铺的买卖都记下来。

这么一会儿,已经是晌午。初春的晌午十分暖和,安琳琅走在其中,很快就热起来。巷子这个点儿十分热闹。安琳琅走走停停的,终于在一家绣庄门口停下。

这绣庄在松阳巷子不算特别红火,店铺不大。进去走一个来回就逛完了。成套成套的衣裳挂在墙上,有男有女还有老人和孩子的。绣线和料子则搁在另一边。最里头坐着三四个正埋头刺绣的妇人,两耳不闻窗外事,十分的静谧。柜台后面站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

安琳琅一进来,她就赶紧绕出来招待:“姑娘来看成衣么?”

“对,”安琳琅点点头,目光在成衣上扫了一圈。这些做工还算不错,款式和花样就算是安琳琅的后世审美看了也觉得雅致。只不过绣面再好,这料子还是差了一些:“这些都是全部了?还有没有别的?”

“有,有,自然是有的。”看店的姑娘听到这话立即笑了,热情地把她往后面迎,“姑娘,这外头挂着的是卖给寻常百姓和普通商贾的。姑娘若是嫌这些料子不够好,本店后面还有好的。湖绸的,云锦的,贵重的料子都有些。姑娘不如随我过来。我姓元,姑娘可以唤我小元。”

“小元姑娘。”

前庭的店面不大,后面倒是别有洞天。

安琳琅不得不说这店铺设置的有意思又累赘。有意思的是别有洞天的内店,有贵客来,确实可以避免外面嘈杂,能安静地在里面挑选,不受打扰。累赘的是成衣铺子买衣裳不将最好的东西摆在前面让人看见,反而弄这些花里胡哨的噱头,对买卖很不实用。

毕竟真正的贵人府中都养着绣娘的,衣裳自有人做。或者家中底子差一些的,也会请手艺好的绣娘上门去量体裁衣。大家闺秀是轻易不会抛头露面的,谁还会特意来外面买成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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