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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两口知道收红薯累,见他这人却想笑,“累了吧?”高素兰问:“晚饭我做。”

小芳立即说:“我要吃鸡蛋面。”

“中午还没吃够?”

小芳点头。

高素兰:“鸡蛋吃多了不好,容易变傻。”

小芳很想翻白眼,她娘又把她当傻子。

“大傻,二傻,三傻,还怎么傻啊?”小芳像“点兵点将”似的点一圈。

高素兰想起自己是“二傻”顿时说不出话。

张支书乐了,闺女真比以前聪明了。

“做鸡蛋面,一人一个鸡蛋。”

大胖正帮他娘把门口的棉花往屋里搬,听到这话停下来直勾勾看他娘。

王秋香很想说隔壁几句,转而一想,要不是老大哥出面,她大哥得天天来闹,“今天吃明天就没了。”

大胖点头。

王秋香不禁问:“没听清?”

“你明天又不一定做。”大胖怕她揍他,说完就往院里跑。

王秋香很想生气又不好生气,以前得存着鸡蛋卖钱,没少用“明天再做”这种理由糊弄孩子,“明天不做我管你叫娘。”

“我是男的!”大胖赶紧说,“你不做我就——我以后不喊你娘。”

王秋香顺嘴问:“那你叫我啥?”

“喊你大姐,喊我爹大哥,让你们跟小芳姐和姐夫一辈。”

小芳不由地转向她娘。

高素兰扬起巴掌:“你敢跟他学试试。”

小芳歇过乏了,冲她皱了皱鼻子,拉着方剑平起来。

甭管院子大小棉花树都不能放外面,不然明天一早不是变得光秃秃的,就是连树一块被弄走。

家家户户平均分,本庄人不敢偷——容易露馅。可外村人敢。

外村人一看地里的棉花没了就知道怎么回事。所以张支书知道方剑平累,依然让他帮忙把棉花搬到院里。

最后一根搬完,方剑平靠着墙就忍不住说:“叔,我想去上大学。”

张支书心疼又想笑:“以后会有机会。”

小芳觉得她的机会来了,“方剑平,我也要去。别教我四年级五年级的,教我初中知识吧。”

方剑平惊得不敢认识她。

张支书也忍不住打量她。

小芳仔细想想,这话没问题啊。

有问题的当然不是她说的话,而是她的态度。

以前她嚷嚷着上大学,谁都没放在心上,包括方剑平。

这一年来虽然小芳有好好听话上课,可经常需要方剑平又哄又骗。

主动提出,还是初中知识可是头一次。

方剑平不由得认真起来:“真想上大学啊?”

小芳点头:“我从不说谎!”

方剑平看向张支书。

张支书摇头:“不行。我听人说过,农场的中学虽然一直没停过,可学生根本没心思上课。不是打架就是谈恋爱。有的高中没毕业就结婚了。”

“到法定结婚年龄了吗?”方剑平不禁问。

张支书很想说,这不是重点。但见他好奇,“农村很多孩子上学晚,初中毕业就十八九岁了。”看一下闺女,“这种情况咋去?”

方剑平初中没瞎混,高中虽然有些学生没心思听课,他有认真听。这半年有老李辅导,高中的数学他差不多吃透了。

他可以给小芳辅导功课。

可是小芳不去学校,没有老师证明她文化课成绩没问题,即便比知青学问高也难服众啊

小芳有法子,可她目前的情况不适合说出来,就眼巴巴盯着方剑平。

她的眼睛黑又亮,看一个人的时候眼里全是那个人,好像她只有对方了。

方剑平被这样看着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叔,你看这样行不行。小芳把四五年级的课本吃透,你就去中学给她报名。学校要是因为她的情况不愿收,就让学校提供一套试卷测试一下。然后咱不去,在家跟我学。我也不懂得再问老师。我们教了学费,找老师请教他们也不好拒绝。”

张支书想想方剑平有中学课本,不要课本花不了几个钱,可以试一试。

真成了闺女就不用跟他一样整天跟土地打交道。

张支书:“我看行。芳啊,以后可得好好跟剑平学,不能没看三分钟就要吃糖。”

“你让我去上大学,我肯定好好学。方剑平说,上大学能赚好多好多钱。”

张支书不由得看向方剑平。

方剑平笑道:“以前说过。”

张支书明白了,哄闺女好好看书的话。难怪闺女能坚持这么久。他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剑平说得对。”

小芳不想烧火,“方剑平,我们看书去吧。”不待他开口就拉着他往屋里跑。

进门甩开他就往炕上爬。

赶方剑平进去,她已经脱掉鞋枕着枕头,舒服地叹气。

方剑平好笑:“你的书呢?”

“我的书是透明的,你看不到,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

方剑平:“我也摸不到?”在她眼前晃晃。

小芳点一下脑袋:“因为它在我心里。”

“你就胡扯吧。”方剑平拉住她的手臂,“下来,身上全是土。”

小芳往里面拽,“脏了再洗啊。”

“你是洗衣服还是洗被单?”

两样小芳都不想洗。

她上大学的时候连袜子都不想洗。床单这种东西长这么大也没用手洗过。

“方剑平,我知道你最好最好,对我特别特别好——”

以前方剑平还吃这套。

每次都是这个理由,方剑平免疫了,“没用。下来。我数一二——”

“下来了。”小芳翻身下炕,瞪他一眼,趿拉着鞋往外走,“我不跟你好了!”

方剑平把炕上的尘土拍下来,笑着跟上去:“穿好,别摔着。”

“你不要和我说话。”小芳哼一声,蹲下去把鞋带扣上。

方剑平去打水,“洗脸洗手吗?”

“不要,我玩儿去!”小芳朝外面跑,到门口往右手边拐。

方剑平勾头看一眼,忍不住轻笑。

张支书担心:“天都黑了往哪儿跑?”

方剑平小声说:“厕所呢。”

“还学会说谎了?”张支书诧异,“看来真开窍了。剑平,以后就麻烦你了。”

方剑平也想看看小芳能学到什么程度,是不是真像他以前以为的那样——大智若愚。所以晚上再次拿起课本。

往后几天确定三年级上学期的数学她都懂,就开始教她下学期的。

由于接下来还有活,所以每晚只学半小时数学,二十分钟语文。

红薯分好,大部分人都可以松快松快。

小部分人不行是因为得撒粪犁地。

张支书安排壮劳力撒粪,他带着经验丰富得老人犁地。

牛和拖拉机同时进行,先犁一等田地。

小芳看到她爹一坐就是半天,中午回家都弓着腰很心疼。

张老九也会开拖拉机,但他干活太毛,能把地犁的跟蚯蚓爬的似的。

像张支书这么大年纪有经验敢开拖拉机,还有个好身体的只有他。

张庄人多地也多,男女老少全算上,平均每人将近一亩半。就算只有一千人,也是一千五百亩。虽然有好些头牛,但其中一半留着耙地。牛能犁三百亩就了不得了。

小芳觉得不能这样下去,别没等来高考她爹的腰先弯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小芳试探着问:“爹,我也想犁地。”

“犁地可不是你能玩的。”张支书笑着看她一眼,“赶紧吃饭,吃了饭找大胖和胖丫玩去。”

小芳:“犁地有啥难的。回头就犁个给你看看。”

“你能把拖拉机开起来就犁。”张支书吃了饭就把摇把藏他卧室里。

小芳不信她爹敢把油腻腻的摇把藏柜子里。

等她爹娘在门口跟人唠嗑,方剑平上厕所的时候,小芳钻到他卧室里,果然在柜子上面找到摇把。

悄悄拿出来,藏在她卧室外间的锅底下,洗漱后早早爬上炕睡觉。

这几天拖拉机天天响,王秋香和高素兰睡梦中听到拖拉机响以为做梦干活。

随着拖拉机的声音越来越远,公鸡又叫了,高素兰霍然起身,连忙推张支书:“快起来,快去看看拖拉机!”

王秋香披着外套看到隔壁大门敞开,过来一看拖拉机不见了,忍不住走进来问:“大嫂,咋这么早就下地啊?”

话音落下,张支书从堂屋出来,王秋香惊得合不拢嘴,指着地上的轮胎痕迹,又指了指张支书:“不不——不是你开的?”

“坏了!拖拉机被偷了!”张支书反应过来,看到门边洗脸的铁盆,掰一根棉花杆子就使劲敲。

慢悠悠起来的人连忙跑出来问:“咋了?咋了?”

高素兰忙说:“拖拉机被偷了!”

有起的稍微早一点老人从厕所出来:“不是你开下地——咦,不对,你在这儿谁开的拖拉机?刚刚从这边过去,看样子是往地里去。”

“我——”张支书张了张口,突然想起一件事,拖拉机得有摇把,“她娘,快去看看摇把还在不在。”

高素兰忙不得往卧室跑。

随后急匆匆跑回来,“没了!”

张支书松了口气,“肯定是剑平。”

王秋香指着他身后,“剑平不在这儿?”

张支书回头看去,心中有个可怕的想法:“小芳?!”

“小芳不是在厕所?”方剑平不禁问。

王秋香在门西边,闻言就往厕所跑,“没人!”

方剑平脸色骤变,难以置信地问:“是,是小芳?!”

“肯定是那憨丫头。”张支书气得跺脚,盆一扔就往东跑。

由于太着急,往前趔趄。

张老九忙扶着他,“大哥,别急,仔细听,还能听到拖拉机的声音,肯定没大事。指不定小芳就是好奇——”说到此,他编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