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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看见了白霄君,姜也也不相信未来真的已经注定。这条路本应姜也独自前行,怎么可能让靳非泽替他走完?靳非泽转身要继续走,姜也抬起手,趁他不注意,往他后颈用力一敲。

靳非泽回过脸,眯着眼睛看他,“你干什么?”

姜也:“……”

这家伙敲不晕的吗?

姜也还想再试一次,靳非泽攥住了他的手腕。

“靳非泽,”姜也涩声道,“你不能去。”

“不能去的是你。”靳非泽失笑,“小也,你能放弃一切吗?在这个世界,你有李妙妙要照顾,有妈妈要寻找,你还有很多牵挂。可我不一样,你一旦离开,我就一无所有。所以该留下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姜也的心尖仿佛被一只手掐住了,狠狠一痛,正要说什么,被他竖指封住唇。

靳非泽说:“我第一次这么伟大,你为什么不领情呢?”

姜也喉咙里像生了锈,几乎吐不出字。

他轻声道:“你不是伟大,你是不想活了。”

靳非泽笑了,“被你发现了,小也,你真的很了解我。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都希望别人活着,对我来说,死亡才是最盛大的节日。十岁那年,那个人就不应该救我。活着那么无聊,有那么多苦难要忍受。祝福别人为什么说长命百岁呢,应该说早登极乐才对。我总是想,我一生的结局要么是我毁灭别人,要么就是我毁灭自己。直到我遇见了你,小也,我活到现在,忍耐到现在,完全是因为你。要是你不在了,我的苦难将毫无意义。”

姜也怔怔看着他,说不出话,只剩沉默。

“好了,”靳非泽柔声说,“你不是想找你妈妈么?我带你去。”

“你知道她在哪儿?”姜也嗓音低哑,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当然。”靳非泽微笑着说,“走吧。”

笑容是他焊在脸上的面具,即使他一心死志,脸上的微笑也温煦如春。他向来是这样,外表是个笑容生光的邻家大哥哥,内里是个阴郁疯狂的疯子。只是今天之前,姜也完全没想过,他始终怀揣着死亡的想望。难道他每一次动刀杀戮,都是奔向死亡的提前演示?如果他没有遇到过姜也,他打算在什么时候完成他酝酿已久的自杀杰作?

姜也心间疼到麻木,有一种空空荡荡的感觉,像一处被人遗忘的空房间,充满无法言说的凄凉。石洞里一片沉默,气氛沉重到了极点。其他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毕竟之前姜也说了,同化神的结果就是成为神。成为神,和成为怪物有什么两样?

霍昂现在才反应过来,他们这一程,不是在给姜也送葬,就是在给靳非泽送葬。

“要我说,就该找聂南月算账。”霍昂骂道,“她凭什么?她自己怎么不来死一死?”

张嶷说:“要不咱撤退?不就是神苏醒,世界毁灭吗?毁就毁吧,咱开个party,浪到世界末日。我小时候看动漫,特搞不懂那些主角拯救世界的热情都从哪来的。付出那么多,拯救这个烂透了的世界有什么意义?要我说,死就死吧,开心最重要。”

霍昂深表赞同,“没错,反正活着也是干活,回去还得给沈扒皮打工。这一趟聂南月给我四百万,他妈的连首都一套房都买不起。快让世界毁灭吧,这样就不用上班了。”

二人越说越起劲,差点就要躺平等死了。李妙妙翕动鼻尖,嗅了嗅他们俩,道:“肉,臭了。”李妙妙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姜也摁住张嶷,把他袖子撸起来一看,他白皙的手臂已经有了隐隐约约的黑色斑纹。霍昂也一样,这两人都在猴化,禁区对他们的精神影响越来越深,他们的理智开始不稳定了,难怪都想着躺平等死。姜也取出两粒盐酸托莫西汀,这胶囊是治疗多动症的,可以让人保持专注。他强迫二人服下,他们终于平静了下来。

“你们在异化,时间不多了。”姜也脸色凝重。

霍昂恢复了理智,道:“小也,你们去弑神,我们护送你们去。你们要撤退,咱们回去开party。”

姜也又看向靳非泽,眼底悲意如霜。

靳非泽笑着说:“撤退回家,等神醒来,大家一起毁灭也没什么不好,我不介意哦,因为那样我们也算相守到永远了。不过你能坐视李妙妙和这些人死掉吗?”靳非泽帮他背好背包,拿起他的枪,“要心狠一点啊小也,要么放弃我,要么放弃你的家人朋友,你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姜也的手在颤抖。

“好吧,我替你选了,谁让我这么爱你呢?”靳非泽亲亲他,“放弃我吧。”

靳非泽带路,他们又爬了许久。靳非泽对这里的路很熟悉,他早来了三天,看来已经把这一块儿都摸遍了。姜也感觉他们一直往山体深处走,此刻不知道已经深入地下多少米了。

他们歇了三次,越爬越深。夜视仪里的马赛克越来越多,最后几乎根本看不清路况。姜也记得,在还能看清楚岩壁的时候,周遭岩石的状况非常诡异。石壁上有许多密密麻麻的褶皱,还有可疑的粘液渗出,石质也变得无比柔软。如果这里不是黑山戈壁的深处,姜也几乎以为自己在谁的肠道里行进。

到最后,马赛克完全屏蔽了视野,看不清路了,靳非泽也停了下来。

在这地底深处,他们都听见周围传来嘶哑的怪叫。声音来自四面八方,此起彼伏,但幸好都离他们很远。

“咱们进怪物老巢了?”霍昂低声问。

姜也记得这场景,梦里他来过。

“现在开始要靠你了,小也。”靳非泽说。

“要做什么?”

靳非泽道:“你摘下夜视仪,带我们前进。记得把你的右眼蒙起来,接下来的路你只能用金瞳看。”

“我抵抗不了真实带来的疯狂。”

靳非泽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姜也想说上次他没戴墨镜,就差点支撑不住。

“上次……”

“上次你没有疯,你喝醉了,被我操了。放心,路不长,你撑得住。”

姜也:“……”

霍昂说:“我什么都没听到。”

李妙妙问:“草,什么、意思?”

“小妹别啥都听,”张嶷递给他自己睡觉用的眼罩,“靠你了兄弟。”

姜也闭上眼摘下夜视仪,戴上张嶷的眼罩,再把左眼露出来。眼前一片漆黑,姜也什么也看不清。可姜也能感觉到,他面前的事物藏匿着最深的恐怖。他深吸了一口气,打开手电筒。有了光,他终于看清楚周围的一切。

眼前的东西的确十分有冲击力,石壁已经不能称作石壁了,那完全是肉泥,泥泞而暗红,渗着黏腻的粘液。无数黑色的太岁真菌贴附着肉泥而生,蔓延出的菌丝长出大脑肉质一般的菌团,还在一下一下的震动,仿佛有心跳一般。有些菌群勾勒出畸异古怪的人形,几乎让人怀疑那是不是就是一个古老的人?

这景象无比压抑,姜也感到心头压力倍增,胸腑里好像也长出了恐惧的菌丝,一点点缠住他的心脏。他调整呼吸节奏,把那种感觉按压下去。所幸金瞳的视野下,这些东西虽然诡异古怪,但还没有到让他疯狂的地步。

不知道用正常的眼睛看又会看见什么,姜也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强迫自己不去尝试。

真菌这种东西比一般的怪物还要让人觉得可怕,毕竟孢子会散在空气里,被人吸进去。姜也给所有人戴上防毒面具,然后让大家排成纵队,后面的人搭着前面人的肩膀,由他领路,慢慢前行。

“避开那些‘人’。”靳非泽说。

“你看得见?”姜也问。

“看不见,但是有感觉。”靳非泽的脸朝菌人的方向侧了侧,“听得到它们的呼吸。”

姜也担心那些菌人里有他妈妈,虽然不往前凑,还是掏出望远镜每个都仔细地看了一下。确认他妈不在里面,他才继续前进。不知道正确的道路,只能凭感觉前行,姜也记住自己的行走路线,在走过的路上做下荧光标记,尽量不走回头路。走了不知多久,一路上都没有见到他妈,他怀疑靳非泽又在骗他。

“没骗你,”靳非泽笑着说,“我这么爱你,怎么会骗你?”

姜也道:“证据。”

靳非泽叹了口气,“笨蛋小也,走到这里了,你还想退后吗?你妈妈真的在前面,据我所知,她的情况很不好,你不快一点,就救不了她了。”

姜也抿了抿唇,继续往前走。忽然之间,一样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越往前,似乎越能听见一个钟鼓一般的律动巨响。

他问:“你们有没有听见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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