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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缨睁开眼,看着身上华贵的广袖长袍沉默了一刻,再看身处的巍峨堂皇宫殿,心想不愧是终极环节,情景都搞得这么逼真盛大。

前面两个环节,一个是夜间在丛林悬崖边逃命,一个是被绑架到游轮上,都设置了虚拟情景,但……左缨看着宫殿外侍立的护卫,以及朝她走来,屈膝行礼的宫女打扮的女子,心想这个情景里居然还加入了NPC群演吗?

那庄袭在哪里?

“陛下,庄公子醒了。”宫女婉转而娴雅大气的声音响起。

这个庄公子想必就是庄袭了。

那屏幕的剧本上只有三个情节片段,片段中是重点的互动行为与台词,而片段与片段之间却没有过渡描写,而看现在的情况,似乎是要他们自由发挥了。

左缨微一点头,从座位上起身,长长的袖子拖了下来,她有些不适应地轻甩了甩,一只手顺势背到身后,稳步迈下台阶。

那宫女垂首,目不斜视,在左缨侧后方一步,谦卑恭谨地跟着。

左缨:……你倒是前面带路啊,不然我怎么知道怎么走?

不知道出声询问或者做一些不符合这个身份的事,会不会被判定试镜失败?

说起来,这个环节的面试官在哪里?

刚才她和庄袭读完剧本,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送到了这里来,连面试官的面都没见到。

心里嘀咕着,走到殿外,台阶下面停着一座看起来就很尊贵的轿撵,原来可以坐轿子的。

左缨坐上去,然后八个人抬着她走,前后还各有若干侍从开道,排面颇大。

左缨看到了许多宫殿建筑,黛色的瓦,灰色的墙,砖红色的宫道,充满历史韵味,又透着苍凉厚重,仿若一副做旧的画卷。

走过一道不长不短的宫道,轿撵在一座幽静的宫殿前停下,左缨走了进去,其他人很自觉地在殿门口停步。

嘎吱一声,厚重的殿门被推开,光斜照进去,入口本该是一座木雕屏风,只是此时这屏风倒在一旁,殿内其他摆件也被摔碎了很多,一副洗劫打砸过的模样。

于是光就这样直直地照耀到坐在床边的男子袍角。

那是一个身着白色长袍的男子,赤着双足,长发披散,衣袍亦是散乱的,上面还有许多血痕。

左缨眼角抽了下。

剧本上写着,前情提要是这位庄公子是名门公子,却因为相貌被残暴的女帝强掳进宫,囚在身边。昨日宫宴上,他从前的未婚妻想办法见了他一面,哭得泪人一样,女帝知晓后火山喷发,要处置那前未婚妻,庄公子求情,女帝于是就把他给抽了一顿,锁了起来。

左缨看向庄袭脚边的婴儿手腕粗的锁链,那黑色的锁链没入他的衣袍底下,不用看都知道拷住了脚踝。

实惨。

左缨跨过门槛,迈了进去。

这一进去,她身形就顿了顿。因为一进来她就隐隐察觉到,这间宫殿里存在着规则。

若有若无的压迫感,如果不照着剧本走,那无形的压力就会化成实质的重量,压得你直不起腰喘不过气。

床边的男人抬起头,露出……左缨也形容不出来的一张脸。尤其这副宽大儒雅的锦袍,仿佛天然就这么又黑又亮的长发,名门贵公子的雍容气质……

左缨有种自己是文盲的感觉,因为实在找不到词语来形容,搜肠刮肚也只有一句眉眼如画,让人挪不开视线。

她这才意识到,日常生活中的庄袭的好看程度真的被大大压低了。

“陛下……”他开口了,明明是熟悉的声音,此刻却掺杂了一丝古色古味的腔调,以及极富磁性的沙哑感,让人耳朵微痒。

左缨一步步走过去。

她一身红金色燕服长袍,作为一名女帝,日常衣饰也是相当贵气的,女性的拽地长裙中融合了男子的英朗元素,随着步伐,腰间金玉环扣轻击作响,一把短剑斜挂在腰侧,上面镶嵌着的宝石反射出璀璨的光芒。

在庄袭眼中,她仿佛一团耀眼而又柔和的火焰,踏着一地阳光而来。

让他的双眸也一点点亮了起来。

想到接下来的剧情,他心中忍不住雀跃起来。

左缨走到他面前,目光睥睨漠然,涂着丹蔻的纤长手指抬起他的下巴:“庄卿可是反省出什么了?”

左缨扫了眼自己的手指,指甲油都帮她画上了。

庄袭顺从地仰着头,目光盈盈:“臣与李氏女的婚约早已解除,绝无任何私情,昨日只是一个意外,臣也不知她为何出现在那处。”

左缨不由得避了避他的目光,这目光过于温柔深情了,她不由想,难道他是个天生的演员,入戏这么快的吗?

【女帝点了点庄公子干裂的下唇,凑近低喃道:“那你是无辜的喽?”】

左缨脑海里浮现这行字,心里吐槽这是什么奇怪的剧本,但她也只能照做。

她捏着庄袭下巴的手指转而抚上他的嘴唇,他的唇长得极好,此时却干燥得裂开了,也没有多少血色,她凑近低声道:“那你是无辜的喽?”

“陛下明鉴。”

“那她为何哭成那样?”

庄公子声音柔软,带着两分调侃:“兴许是因为年岁大了却嫁不出去。”

“真是可怜,看来朕应当亲自为她指一门婚事,可惜朕已经将她投入大牢,不知道哪家公子能够不嫌弃她了。”

庄公子道:“那就赐她带发修行,亦能彰显陛下仁慈。”

进过大牢的女子,哪怕放还家中也是没有活路的。

女帝垂下眼眸。

虽然已不再迫使他抬头,但他依旧保持着仰头的顺从姿势,露出修长优美的脖颈线条,如同一件完美而又脆弱的白瓷。

这人的要害就这样直白地暴露在她手下,仿佛一只走投无路无辜可怜的白天鹅,引颈待戮,真是惹人怜爱。

左缨看着这截脖颈,却忍不住想,这个副本果然和高颜值玩家有仇,她作为等级高的一方的时候,拿到的角色都是对她不利的,都是她把要害往对手手上送。

现在她成了等级低的一方,角色就反了过来,这算不算翻身当主人了?

她低喃道:“朕若不允许,岂不是不仁慈了?”她手掌轻轻抚上庄袭的脖子,轻柔地像爱抚,下一刻却猛地发力掐住他的脖子,将他重重按倒在床榻上。

她跪在床边,双手都掐了上去,极其用力,将庄袭的脸瞬间掐到发白,继而涨红。

女帝眼神阴翳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保住你那未婚妻,朕对你不好吗?为什么你还要想着别人?”

她看着庄公子,却像透过他的面容看着另一个人,一个宁死也要弃她而去的人。

左缨心想,这个角色真是个变态,比上个环节的爱而不得的绑架犯还变态,把人当白月光替身,还要求人家忠诚,还多疑善变,动不动折磨人,跟精神分裂似的。

她见庄袭变脸了,还真有点担心把他掐坏了,手上就卸了力,但紧接着背上一沉,有一股力量把她往下压。

庄袭也感受到了什么,对她微微眨眼,示意她别急。

女帝手下越收越紧,眼中杀意迸射,但就在庄公子即将气绝的那一刻,却又突地卸了力。

“咳咳咳。”庄公子咳了起来,他生得好看,即便狼狈地咳嗽,急促地喘气,看起来也无损半分他的俊美,那惨白的脸色、眼角的泪珠反而为他平添了三分柔弱凄美,让人只想将他抱回家去,捧上世上最好的一切。

他咳完,依旧静静的躺着,目光包容地看着女帝,仿佛看着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帐中光线昏暗,女帝居高临下看着他,发冠上一颗挂珠轻晃,黑长的发从肩上披落下来,垂在庄公子胸膛,她漠声道:“为何不反抗?”

庄公子眼神微黯,冰凉的手覆在她掐着自己脖子的双手上,另一手轻抚她如鸦的鬓发,眼神深情又悲伤,仿佛能从中滴出水来,又仿佛融着无尽磅礴的幽深海水,触不及底,他轻轻道:“我是陛下的所有物,陛下要怎么对我,我都无怨无悔,甘之如饴。”

左缨心尖一颤,太犯规了,他的眼神为什么能够这么到位?他的声音为什么可以这么深情?之前她“合作”的五个人都没这个功力,更不要说庄袭的脸本来就仿佛作弊神器一般,她一时间都忘了下面的台词是什么。

只觉得手下的脖颈纤长有力,皮肤光滑,温度比她的手心要高一些,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说话时声带的震动,喉结的微微滚动,以及他的颈动脉在她手下一下一下规律而有力的搏动。

这种感觉很奇妙,亲近而敏感得有些骇人了,甚至让她产生一种这个人的一切被她掌握在手中的感觉。

不知怎么的,有一种酥麻感仿佛顺着双手往手臂上窜,左缨下意识地感到危险,想要抽手离开,庄袭的大拇指在她指掌关节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无声提醒该她接下一步了。

左缨轻轻眨了下眼睫,定了定心神,目光变得凝肃无情起来,右手从他的脖子上离开,手指顺着他的侧颈向下移动,划过精致细长的锁骨,划过如玉般白皙的胸膛,这古装领子很松,她手指所过之处,便将衣领给分开,露出更多的肌肤。

于是那一道道被鞭笞的血痕也就暴露出来,惨烈地横跨过整片胸膛。

左缨目光凝了凝,这些是真的伤!

“你……”她一开口,一股压力就又压了下来,她差点趴在庄袭身上,幸而撑住了,就是手指抠到了那道鞭伤,血珠顿时就冒了出来。

左缨有些急,庄袭握住她的手,暗暗用力。

左缨冷静下来。

女帝目光落在鞭痕上久久未动,忽地起身:“庄卿好好养着吧。”一挥袖子大步朝殿外走去。

走到殿外,左缨马上感觉到那种规则的力量消失了,她舒了一口气,正想回头看看,侍卫们就很自觉地把殿门关起来了。

左缨:“……”

左缨对宫女吩咐道:“请……个太医,来给他瞧瞧。”

这位一直低眉顺目的宫女顿时露出一种惊讶的表情,仿佛左缨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左缨心下一哽,她说错什么了吗?但她看到的剧本片段中信息实在太少。

而且下一个情节是在“翌日”,第三个情节甚至在几天之后,所以她和庄袭还要在这个情景中待好几天吗?

宫女小心道:“陛下从前都不给庄公子请太医,也不让人请。”

这么过分的吗?

左缨想了想,担心做出些什么毁人设的事导致不好的结局,她是出来了,庄袭还在被规则笼罩的屋子里。

于是她只能摆驾回到了之前那个宫殿,然后接下来一整天就……无所事事了。

那些宫女侍卫仿佛摆设,一动不动,没有人来烦左缨,左缨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索性试着动用自己的权力。

传唤太医,太医来了,她让配了伤药。又传了晚膳,偷藏了一些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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