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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在远方水雾中现出隐隐轮廓的钟离城,是南徐州最重要的城池,在百年间,围绕这里出现了无数次大战,是萧衍等人刷功绩的重要地点,南朝所有成名的将领,几乎都在这里刷过经验。

它像一块坚硬的礁石,在风口浪尖抵挡所有来自北方的惊涛骇浪。

所以萧君泽对这里还是有所了解的。

所以他不喜欢萧衍。

这个南朝最有军事意义的重城,在五十年后几乎是以一种儿戏的形式,落到北朝手中,让后世无数了解此事的历史迷们为之扼腕——谁都没想到,萧衍苦心经营了五十年、政通人和、人丁兴旺的南朝,居然会被一个只有八百败兵的北朝降将给闹灭国了。

那可真是深刻地揭示了什么叫堡垒都是由内部攻破的。

因此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没有一点要辅助萧衍平定天下的心思,南朝这些世家门阀,已经将腐朽刻入骨血,萧衍费劲心机在高门与寒门之中搞出的平衡,不过是让一群豺狼在分配利益时不会起哄,甚至是为了安抚这些肉食者们,竭力压榨所有的底层骨血以供养。

萧衍用简朴和勤奋感动着自己,赏罚不明,贪污不治,轻信降将,大兴佛事,却觉得自己有无量功德。

与之相比,北朝至少还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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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按时服药的基础上,到了三日,冯诞的身体已经大有好转,下床行走时虽然会有些晕眩,却也能正常交谈,不会动不动就喘气了。

徐太医被惊得直呼不可能,原本不喜欢解剖尸体的他,如今每日跟在魏知善身边,不但有样学样,还对魏道长身边那套蒸馏装置垂涎三尺。

拓拔宏带走大军主力后,北岸亦然维持了着近三万驻军,这些驻军不但掌握着大量粮草,同时手握数百艘渡船,准备随时策应将会归来的拓拔宏。

原本管理北岸驻军的并不是冯诞,但在冯诞身体恢复,以他的身份官职,在军中便举足轻重起来。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没有办法再安心养病了。

如萧君泽所料,第四日时,有急信传来,南朝的崔景慧已经带主力与钟离城汇合,两支劲卒合力,对北朝大军有包围之势,而皇帝那只独走北上回营的禁卫铁骑,下落不明。

但驻守淮河北岸的诸军将士情绪还算稳定——魏军不擅攻城,但在城池外的旷野生地之中捉刀对战,魏军的铁骑几乎可以说是无敌,只要皇帝及时与主力汇合,就不会有大的危险。

“你说陛下会被围困,我朝大军也会落在下风,这是为何?”看着沙盘,冯诞不能理解,他修长的手指指着钟离附近的几条大道,“这钟离周围,皆是一马平川,无大山大河阻挡,正是我魏军驰畅之地。”

这也是拓拔宏敢说要去看长江的底气,就因为这周围一马平川,无可阻挡。

同时还有淮河南岸的支流乐水河可以提供粮草补给,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打不下建康城,依靠搜刮周围民户,也能做为应急。

“因为已经快三月了,”萧君泽叹息道,“南方与北方不同,三月正是耕作之季,道路泥泞,骑军难以出动,更重要的是,在这附近,不是良田,而是阴陵大泽。”

“阴陵大泽?”冯诞一时困惑。

“当年楚汉之战,楚霸王带兵突围,逃难之中被一小民夫指路,引入大泽,让汉军追上,最后虽独身突围,却也无颜见江东父老。”萧君泽看着这片空地,微笑道:“乐平以西,就是大泽阴陵。”

冯诞顿时皱起眉头:“君泽啊,你怎么连这里山河机要也知晓?”

需知山川地理图志,都是一国不传之密,平时他北魏探子能拿到军机国要,也都是顺大路标注城池河道,这些细小之处,根本不会做下记录。

“当然是去过,”萧君泽随意道,“我阿姐这些年在淮河之地救人,这里离得不远。”

真正的原因,是他当过临海王、南徐州刺史,整个淮河防务的地理志、山川图、甚至是户籍分布,虽然都是典签在管,可对他却是完全不设防的。

“那么陛下,如今会在哪里?”冯诞眉头紧皱。

“陛下的轻骑必然已被发现,”萧君泽看着地图,“最有可能的地方,大约是这里,我们必须先让援军过河相助。”

他指出一个位置,那是一个小城名为乐平。

冯诞陷入沉默。

萧君泽没有开口,他很明白冯诞在为难什么。

淮北大营是三十万大军的退路,所持的舟船若是有失,那大军就有在南边被大河所阻,全军覆没的风险。

可若坐视不管,局面肯定便难收拾。

过了许久,冯诞的声音低低响起:“君泽,你觉得,下一步,要怎么做?”

一缕笑意缓缓爬到少年嘴角,他走到冯诞身边,温暖的手掌,拿住冯诞的手指,将位置轻轻指到一座城池上。

钟离城。

“哥哥,你可先引大军佯攻钟离城,随后,让人带兵直扑乐平,救援陛下!”萧君泽肯定地道,“你坐镇大营,总领全军,到时陛下解围,你就是首功。”

冯诞凝视着地图数息,突然拿起一物:“君泽,此物你好生收着。”

萧君泽接过对方递来的信纸,发现居然是先前写给崔光的推荐书,精致小脸上顿时满脸困惑:“冯诞你想干什么?”

“我要亲自去救陛下!”冯诞微笑摸了摸他的头,“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说完,便径自出了营帐。

萧君泽眼眸瞪圆,顿时气极,把桌子拍得呯呯直响:“回来!你疯了,你病还没好!”

千算万算,他居然没把冯诞这傻瓜算进去!

青蚨看他气得鼓起了脸,小声道:“咱们要去追吗?”

“追什么追!”萧君泽走到一边,拿笔在那张信纸背面,写了十几个字,拿个锦袋装了,又再放了几枚红色蓝色药丸,“把这个交给他,让他到乐平城外再打开!”

“你不亲自给他么?”青蚨轻笑着问。

“不去,我生气了,”萧君泽冷笑道,“他得回来给我道歉,否则,你看我还会不会再与他说话。”

青蚨还想再笑,萧君泽的目光冷漠地看过来。

青蚨立刻低头,拿着公子给的锦囊,尽量严肃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