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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君泽则没给他们猜测的时间,话锋一转:“国主励精图治,屡屡南下,却无功而返,今日居然会亲至此地,却是让我惊讶。”

他没有自称朕,这个自称他用不惯,而且这本身也不是什么对皇帝的强制要求。

元宏轻笑:“牙尖嘴利,不错,南朝六年换了五个皇帝,朕到底没能忍住,想来看看这萧氏宗族,还能换上几波。”

萧君泽撑着头,随意道:“不会换几波了,我便是看南朝这些年乱来的帝王太多了,所以才主动上位,这皇位本就不甚在意,等回头,我便将朝中大事,皆让世族的商量着决定,如此,总能管个四五十载的安稳。”

元宏来了兴趣:“如何说?这权臣执政,不正是当年萧道成篡位的路子么?”

萧君泽淡定道:“各地世族每年皆派出一位嫡族,前来太学,每年一次,各族主招开盟约,议定一年家国大事,由他们推举一位权臣,每次推举九位,由他们辅政,我当个图章便好。”

元宏听得越发皱眉,到最后时,眉头深得几乎能夹死蚊子,不由斥责道:“神器天授,岂可如此随人而赠?你若不愿当这个皇帝,何必让大军与朕鏖战这数月时光?不如投奔了北魏,到时南北一统,天下太平,再无兵灾,岂不好过你这胡闹之举万倍?”

萧君泽悠悠道:“陛下慎言,我这用南朝来研究济世家民之道,总好过去大魏,颠覆你拓拔家的天下。”

“那还要谢你不灭之恩了?”元宏不由气得笑了,“朕君少壮登朝,名动天下,迁都改制,上下一心,岂是你这小儿几句话便能操弄的?”

冯诞却在一边皱起了眉头,这话太过熟悉,让他心中生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君泽在他一个人身边时,说话放肆得多,好像就是……

“如何不能?”萧君泽悠扬的语调里带着笑意,“陛下虽然是位明君,但太子殿下却还待打磨,如今北朝之中有强王环伺,只是暂时被陛下威望压制罢了,只要陛下稍微有病些,这诸王,必然是要争个高下,岂有不能操弄之理?”

“你?!”元宏冷冷道,“真当朕是死的么?”

要素太多了,冯诞的目光已经变得复杂难言,他深吸一口气,又用力瞪着一边只露出眉眼的魏贵妃,眼中神情越发错愕。

“岂敢,”萧君泽连连摆手,“因着担心陛下的病,我还专门让贵妃做了一味灵药,能治急怒攻心之症,爱妃,还不快点拿出来。”

魏知善轻轻点头,将一个纯金的葫芦形小瓶放在桌案上:“此灵药十分难得,陛下可先遣人试药,若有效,再服用。”

元宏被这操作整不会了,皱眉道:“你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是咒他死么,这也不像啊?

冯诞缓缓捏紧了拳头,想着这南朝皇帝前后话语,心中的猜测越发明显,几乎是瞬间,胸口一股无名怒火直冲天灵盖,感觉自己这些年的真心都被喂了狗,险些控制不住自己,恨不得举起桌案,就朝对面那小皇帝脸上丢去,好砸掉他那假面。

“这药绝对有效,”而萧君泽还在诚恳道:“如今咱们既然缔约兄弟之国,可称陛下一声兄长,为弟自然要为兄长思虑一番。”

“那还真要多谢阿弟关心了。”元宏忍不住嘲讽了一句,但这话一出,心眼子甚多的他瞬间感觉到了不对,把南齐国主从头到尾的话回味了一番——他不是猜不到,而是一时之间,思路被对面带偏了,如今深深一想,便感觉到不对,一万分的不对。

实在是这毫无敬畏的兄弟之称,太过熟悉了。某人前两日劝他的注意身体的书信,言犹在耳。

心念电转间,他整个人仿佛被雷霹到,瞬间静止了,随后,先是疑惑,随后惊愕,最后变得狰狞。

他的眼眸缓缓变红,死死地看着萧君泽脸上的面具,手指也微微颤抖起来。

萧君泽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迟疑了一下,没有再贸然开口。

冯诞已经起身,握起元宏的手:“陛下,这些日子,并未向襄阳送出军情。”

这次大败和你误信他人没关系,可别钻牛角尖啊!

元宏依然盯着对面少年的面具,握住冯诞的手指,几乎冒出青筋,他用将牙都要咬碎的力气,咆哮:“还不把面具取下来!”

萧君泽缓缓伸手,轻快地从下巴往上一揭,露出一张俊美得不似凡人的面孔,那灵动的眉眼,漂亮得像两个小太阳,连朝阳也黯淡了下来。

那一种只要出现,便会让周围人忘记时间,忘记先前在做什么,只记得多看两眼的美貌。

当然,如此美貌,也是他们熟悉的大魏雍州刺史、太常寺卿、宣城伯、大司徒冯诞的义弟——君泽。

现在,他却是南朝的萧颐之孙,太子萧长懋之子,皇帝萧昭秀之弟、临海王、南齐国主,萧昭泽。

心中的猜想落地,怒火却是立刻冲冠,冯诞几乎是没有犹豫,拿起手上铜炉,朝着阿弟就是用力一砸:“你这混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