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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这皇帝驾车,又要去哪呢?

那些听不清的言语,那些的微弱光芒里的人影,让元恪恨不得甩掉马鞭,一死了之算了。

但强烈的求生欲终是占了上风,他随后一想,若是在大街上被当众打死,岂不更加难看,要死,也至少不要如此众目睽睽,还是再坚持一会吧……

他用心安慰自己,当年越王勾践给夫差当了三年马夫,也卧薪尝胆三年——他不求能如勾践那样能十年生育、十年教训,后一举灭吴,只求能不要死得那么难看,倒足矣了。

在这样的煎熬里,元勰到底还是发现了这个问题,因为很快便要进入小街,去向元勰的王府,需要开路,将无关之人驱离。

终于,在转过两个街角后,便到了元勰的府上。

……

没有那么多的叙旧,萧君泽让元勰把当初他送的箱子,拿出来,送到府上的戏台边。

巨大的箱子打开,沉重的布幅被元恪咬着牙拖出。

用桐油反复刷过的布帛放在室外,开口处被放油桶,用支架支起,元恪已经累得出了满头大汗。

他从来没有这么累过,最辛苦的时候,也不过拿了十几斤的刀剑。

萧君泽让他拿出火折子,吹燃后,将油点燃。

元恪已经习惯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乖巧照做。

元勰在一边,面色疑惑又有些纠结:“君泽,你这是要作何,若是想要离去,我可用性命做保,只要你放了陛下,我亲自送你过淮河……”

“不必了。”萧君泽坐在石台旁边,看着漫天星空,“我不会承你的情,你也不要再为难元恪杀你。”

元恪小声道:“不为难的。”

但他立刻又反应过来,忍不住道:“你这羞辱也够了吧,我承认先前对你有些非分之想,但却也从没想过杀你,至于杀皇叔、杀冯司徒,都是没有发生的事情,我手上,一个人都没死,死去的人,都是你杀的!”

不然,于烈也不会死得那么冤枉,他当时那刀如果用了刀刃,事情便不会现在这个样子了!

萧君泽沉默数息,才平静道:“是啊,都是我杀的。”

元勰在一旁,看着燃烧着浓烟的油桶,还有那冒出一块的巨大布幅,从这场本能应对的成串变故中略有些回过神来。

就在一天之内,皇兄去了,思政去了,君泽与他决裂,元恪性命岌岌可危……

夜色之下,一股深重的疲惫感蔓延心间,压得他连喘息都觉得苦痛。

他看着君泽,低声道:“君泽,节哀。思政他生于元魏,受朝廷俸禄恩遇,我身为宗王,都有情义家世牵连,食君禄,忠君事,又怎么能如你这般,将君臣、家国、敌友,都不放在心上呢?”

他不是神仙,身在人间,烟火灰烬满身,又岂能将万事,不萦于心。

“所以,你不要怪思政了……”

萧君泽终于转头看他,他的神情似笑非笑:“这些话,我不想听。”

元勰感觉到了窒息。

“既然元宏想要考验我,考验他的太子,”萧君泽看着那已经膨胀鼓起,宛如小山一般的热气球,悠悠道,“那,今晚,我也给他的元魏,一个小小考验。”

元恪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萧君泽拉入了吊篮。

这时的气球已经膨胀了,比皇宫的横梁还要高大,被火光映得通红,在很远处都能看到,引得周围的庶民的们议论纷纷。

元恪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君泽对着吊篮的绳索一指。

又是一声霹雳般的巨响,绳索猛然断掉。

而那看着不怎么结实的藤编吊篮,在摇晃了几下后,居然缓缓离开了地面。

“?”

元恪吓得脸色惨白,尖叫一声后,死死拉住了边沿。

“救我,救我啊!我不要上天去!”他吓得眼泪都出来了,那种风中摇晃、无所凭依的恐惧,让他根本维持不了帝王尊严,就好像下一秒,就要掉下去一样。

在他把嗓子都快叫破了的时候,对面人开口了。

“放心,既然他不让我杀你,至少这一次,我不杀你的。”萧君泽平静道,“起来吧,看看这大好江山,以后,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既然义已断情已绝,自然,无情可留。

那么,留下元恪这昏君,总好过让元勰上位,给北朝续命。

元恪颤抖了好久,他捏着绳子,缓缓靠着边沿,小心地探出头,然后便被惊得心魂俱失。

洛阳,好小,天下,好大……

萧君泽在吊篮边低头凝视着渐渐变小洛阳城,轻声叹息:“起风了。”

如今已是深秋,正是刮西北风的时候,洛阳又在中原腹地,靠近边境,不出意外的话,一日之后,他就能顺风回到南朝。

或许,他们说的对。

这一趟,不该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