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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末的襄阳寒意十足,许多工人已经在为年节做准备。

朝廷的风云变幻,帝位更迭这等大事,对这些襄阳的民户来说,遥远都像是天边的事情。

斛律明月没有太过为难贺欢,把已经当成仓库的襄阳军营划分出了十几间营房,让他们居住。

“新营房那边没有新的床位了,你们暂时住在这里,条件简陋,八人一屋,被褥在箱子里,扫帚在门后,你们自己清理一下,水井在街道东首,今天的午食已经过了,夕食要去鱼梁州的主营吃,当然,你们也可以自在城里吃,记得给钱,不给会被抓进大牢。”斛律明月冷淡道,“回头挨个去军管处领军籍登记,就在营外的左边二十丈的地方。”

贺欢自然多谢多谢。

斛律明月便离开了,他的事情非常多,不能只呆在这里——太无趣了,这个胡儿就像是个木头,怎么刺他他都不生气的,自己和他计较什么。

等斛律明月走了,贺欢与属下们对视一眼,顿时欢天喜地推开了营房大门。

“砖房啊!我就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贺欢的一位小弟先是摸了摸凹凸不平的墙壁,然后便倒在铺着稻草的床铺上,“啊,这床太大了,这真的是我一个人的床榻么?”

“啊,我长这么大,还没有睡过单独的床呢!”另外一位小兵爬上了床架子,那是个二层的木床,简陋的木梯似乎已经被踩出了包浆,但躺上去完全不影响。

“好大的屋子,你看,还有柜子,天啊!还有盖絮!塞了碎纸的盖絮,你们快看啊!”

“真的啊,天啊,我只盖过苇草絮,这里居然是碎纸絮!快让我盖一下!”

“这被褥都是浆过的,硬硬地,睡着好妥帖!”

所有人都激动了,他们以前最好的时候,也是睡二十人大通铺,人挤人,暖和是暖和,但难受也是真难受,如今居然可以每人的一个床。

“啊,柜子里还有鞋!”有人惊了!

“什么鞋,是靴子,看到没有,有鞋帮的,两寸高呢,能把脚踝都围住!”

“我穿着有点大……要塞些稻草,可不能掉了。”

“我这有点小,没事,穿穿就大了。”

贺欢看他们激动得要在地上打滚了,轻喝道:“都安静些,自己选床,分完了还有打扫军营,挑水洗衣,弄完了还去吃夕食!”

众人这才听从安排,分成几个小组,很快把房间和床位分了,中途很多人都想要睡上铺,上铺不够分,不得不打了一架,这才分好,然后铺床、打扫军营。

打扫中,他们偶尔有发现,便惊诧不已,比如发现了晾衣杆,再比如发现了不知哪位军士落在院里的一个铁水壶,又或者是发现哪个士卒留在床上的一些针线、碎布……他们就像一个个寻宝的耗子,进了粮仓,快活似神仙。

不过,也不全是好的发现,有个士卒发现自己的木头床上长了蘑菇,顿时惨叫出声:“我的床,我床朽了!”

一时间,许多人前来围观,七嘴八舌地讨论一番后,大家决定回头在城外找根硬木,把这床柱换掉。

贺欢看着兄弟们那已经完全从先前的惊惶中走出的模样,心中大感安慰。

这一个多月来,他也时常感觉前路迷茫,本来都已经做好入山为寇的打算了,却没想到峰回路转,反而有了新的天地。

还得去感谢阿萧才是。

他回忆着阿萧那的美得飘渺若幻的模样,少年狡黠的模样近在眼前,仿佛还轻声地问他,你倒是睁开眼啊……

贺欢一个激灵后,猛然回神,平稳住呼吸,有些无奈。

他还不知道阿萧的身份。

虽然他从桓轩那旁敲侧击出阿萧是君泽刺史的人,但以他这些日子对阿萧的了解,这想法不说是臆想,至少也是可能性不大。

在他的眼里,阿萧杀伐果断、学通天人,他这样的人,若是都要以色侍人,那被服侍的人,需得有几条命啊!

要么桓轩被阿萧骗了,要么就是桓轩不愿意告诉自己。

贺欢想到先前阿萧提起朝廷那种轻蔑不屑的神色,果断止住了自己的猜测。

不是他不好奇,而是以他现在的身份,有些事情,不去知道,反而是一种自我保护,等到需要时,阿萧自然告诉他,最好不要自作聪明,毕竟,一但成为别人心里的“麻烦”,那些大人物甚至不用说出口,下边的人便会把事情处理得干干净净,这种事,他已经遇到过一次了。

……

打扫完军营,贺欢又带着小弟们前去领取军籍,得到了写着每人名字、年纪,并且盖了大印的腰牌。

那几位录写的文房非常年轻,看着不过十七八岁,有一位甚至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让他有些疑惑,为什么襄阳这里文书好像都非常年轻。

九十多人办完军籍时,已经是傍晚了,那年轻的文书甩了甩写得酸麻的胳膊,最后把贺欢军籍交给他:“明日起,你们便要去军营点卯,每天清晨,钟敲七下后,必须在第八下前到达校场,迟到一次罚俸,迟到两次是要问罪的。”

贺欢谢过文书的指点,又匆忙带着小弟们前往那个“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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