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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围的农田里还有稀疏的土房,而越靠近内里,在道路两边,便全是砖房,青砖灰瓦,连成一片,行人如织,妇人牵着子女,男人挑着担子,从城中道路缓缓走出。

地上的积雪被铲得干净,缕缕炊烟飘在小城上空,叫卖声远远传来,他都记不得多久没看到如此祥和的景象了。

有七年了吧。

大司空张华执政时,尽忠国事,辅佐朝政,弥补缺漏,救济灾民,平定胡乱,哪怕今上痴愚、贾后残暴,但天下总还是安宁的,那时洛阳城里,也是如此热闹。

但七年前赵王政变,张司空一家尽被族诛,天下便再无宁日,处处是凋敝之景。

这里,真像张司空在的时候啊。

可怜司空一家,留侯之后,竟然只剩下一个十来岁的孙儿逃脱大难。

他心中难免有些触景伤情。

不由得从牛车上走上来,漫步在这繁华的街景中。

糖铺、铁铺……还有各种挑着担子的小摊,天色渐渐晚了。

夜幕之中,却没有少去几人,却听着他们在说什么晚上有烟花爆竹。

他轻轻摇头,买了些肉夹饼,又听着到医馆里新生儿嘹亮的啼哭,不由自主便微笑起来。

一时间,并州的危局、家国的动乱,仿佛都远去了。

精神仿佛融入了这热闹的城市,与他们一起享受这繁华与安宁。

……

“将军,郡守已经在等你了。”崔悦看着将军在一家医馆面前怔忡着不动,忍不住推了推他,“这是来接你的人。”

刘琨猛然回过神来,看到当先的郡兵将领,便忍不住赞叹一声。

虽然识此人,但那属于军人的森厉之气,他却是绝不会认错,这种气质,他只在名将苟希身上见过,却不知这潞城魏娘是何等人物,竟然能收服这等猛将。

“卑职徐策,见过刺吏大人,”那将领只是简单的一报拳,并不下跪。

崔悦皱眉道:“怎不行礼?”

“回上官,潞城并无跪礼。”徐策冷淡道,“请吧,又或者你们也再吃两个饼?”

躺枪的摊主王二莫名道:“嗯?我可没有想宰羊,你别给我找事。”

刚刚系统都报了,新剧情进行中,乱搞事的统统封号一个月。

不然这刘琨半路上就能他们骗个干净。

两个侄儿气得半死,但也不能怎么着,倒是刘琨爽朗地笑道:“那便请徐校尉领路吧。”

在他看来,能来接他的,应该是郡尉官的档次。

只是小兵的徐策没有否认,他带人去就好,没必要多说。

一行人便在徐策带领下,走入坞堡。

这堡外的平地,竟然也是一整块,甚至比先前山外看到的大百倍。

不认识水泥的几人又被惊到了。

他们招募来的几百人被留在堡外,只崔悦和刘琨进入坞内,温峤留守。

没有人来迎接,让崔悦越加不喜。

这种态度,连刘琨也神色凝重,担心这魏郡守不配合。

然而,所有想质问的话,都在见到郡守本人的那一刻,随风而去了。

简单盘起的发髻只用一只绒花点缀,灰白狐毛披风包裹着纤长的身躯,那女子在烛光下的抬眸,便仿佛穿过了时光,回到了那家国尚且平静的岁月。

“张家六娘?”刘琨几乎惊呼出来,“你还活着?”

他几乎有无数话想问,但又问不出来,半晌,终是神色复杂:“难怪你能造出这样一片基业,张司空在时,便总叹你非儿郎之身,果然是不负名相之后。”

张家祖上出张良这种济世能臣,又能出张华司空那样的名相,那能出张怀瑾这样的女子,便是常理之中。

只是……

“你为何不回家?”刘琨叹息道,“可知你弟张舆,一人撑起家业,何等煎熬。”

魏瑾轻声道:“这是张氏儿郎应负之责,旧事休提,将军不如与我一道,看看我你们准备的迎贺。”

对面两人一脸困惑,哪有人都见面了才开始看接风礼的?

魏瑾微微一笑,缓缓走出厅堂,提起一盏纸灯,走入院中。

刘琨与崔悦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缓缓走上坞墙时,他们看到下方火光中黑压压的人群,却都只是很小声的说话。

雪停后的天幕深邃如海,暗云如鲸。

魏瑾伸出手中的橘色灯盏,向墙下轻轻一敬。

骤然间,一声巨响。

地上火光如彗星逆起,冲上天空,声响中,化成万千繁星,零落坠下。

刘琨等人一时被如此景色镇住心神,几乎呼吸不能。

而就在这种震惊中,又是一道道火光从雷起中而起,冲入云霄,化为繁星,层层而下,飘落如雨。

声声,入人心魂。

在这漫天繁星之下,魏瑾悠然道:“这就是,我准备的,盛大开场。”

不仅仅是迎接他,还有,迎接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