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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党目前并没有什么士族,或者说,并没有什么有影响力的士族。

士族在东汉时崛起,靠地方豪强赢得天下的刘秀将山川林泽、盐铁之利对半分给了士族,又将扩建太学,将儒学与做官挂钩,地方豪强因此渐渐被熏陶,成为了以文章经义传家的士族门阀。

而到了曹魏时,九品中正制的订立,让士族拥有了巨大的特权,他们不必服役,不必缴税,一部分人还可以按爵位高低享受当地税收的供养,做官更是有高高的起点,如当今太尉王衍二十三岁就是六品的太子舍人,比如温峤,十七岁就已经是一县之长。

而这些都是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如今的收税是“户调制”,简单说,就是按人口收税。

世家大族占地广阔,极善隐匿人口,每有流民天灾,便收纳流亡之人,兼并无主之地,而人口少了,国家的用度却没有减少,于是朝廷就会加重普通的自由民身上的负税劳役。

活不下去的自由民便会逃亡向世家大族附庸——在他们手里,至少不会被盘剥活不下去。

于是便形成一个恶性循环,大族的庄园经济自给自足,一切产出都由自己的庄户供养,动则占地百千倾,经济自然也就难以流动。

但要打破这种樊篱,也非常简单。

魏瑾没有颁布什么减租降税的政策,但堆肥让粮食丰收后,需要缴纳的粮食不变,却已经足够吃饭且有盈余——在士族的庄户里,这却是不可能的。

并且,在各工坊的开辟后,必须有本地户籍,才可以进坊做工。

有这两点后,周围士族的隐户便开始想尽办法逃出,成群结队地主动编户齐民。

小士族不是没有设法阻止过,但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人中是庄园制经济的基本,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空占土地,也只能任其荒废,影响力基本就接近于无。

现在上党的士族已经把土地卖出去,建房筑地,坐等收租,还是过得很滋润。

至于来看病旅游的外地士族们,暂时没办法买地。

因为流民如今没有地,是租的官府之地,想圈也没处圈。

他们没想过这是魏瑾准备弄的国有土地制,只觉得这张家女郎胃口太大,尽是将整个治下视为自己的庄户了。

他们曾想求见魏瑾,被以郡守忙碌为由打发走了。

上党就这样不紧不慢地发展着,把挡在前边的绊脚石淡定地碾压进地底。

来上党游玩治病的大士族想要找这些小士族买地时,小士族都有些后悔将土地出让给魏瑾,但一想到自己在坊里入的股、旅店收的钱,又很快平静下来,向购买者表示遗憾。

……

同一时间,北方草原却传来了不少好消息。

拓跋猗卢的两位哥哥接连去世,嗯,这场蔓延草原出血热疫并不认首领们的高贵血统,甚至拓跋猗卢有一段时间都很危险。

没办法,就算知道传染是通过牛羊身上的蚊虫跳蚤,但草原上却真的没有太多洗澡的机会。

能勉强抑制,就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了。

肖晓晓在这场持续的反复的热疫中救了无数人,威望之高,甚至传到了东部鲜卑和西部鲜卑,他们也为草原热疫困苦很久了。

东部鲜卑中的慕容氏族族长慕容廆甚至亲自前来,一是想知道治疫之方,二是想和拓跋猗卢结盟,以此抵抗日益壮大的段氏鲜卑和宇文鲜卑。

和中部的大一统不同,辽东那块有三支鲜卑部族打得火热,并称东部鲜卑。

将来以美人和内斗出名的慕容家族如今还窝在辽西,日子过得并不美满,他们被段氏鲜卑和宇文鲜卑夹在其中,宇文鲜卑和他们慕容家是老冤家不提,段部鲜卑就是个爆发户,靠着捧历代幽州刺史的大腿崛起,尤其是这一辈的段部统领娶了幽州刺史的女儿后,两方狼狈为奸,居然有压住他们宇文和慕容家的趋势。

但宇文和慕容家仇太深,实在没办法强行结盟来打段部,两边皆不讨好,所以远来结交拓跋部,希望两方守望相助,因为拓跋家和这两位的关系也很差,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慕容廆生得俊美非凡,拓跋猗卢与他相谈甚欢,双方相互吹捧,慕容氏夸拓跋家能人辈出,看看你这么年轻,就已经一统三部,占领西域,又结交晋室,简直是天纵其材。

拓跋猗卢说哪里哪里,我们家还在草原上找食,饥一顿饱一顿,哪比得上你们慕容家,你家如今在辽东平原上开垦种田,又教导百姓养桑织衣,沿袭晋朝法制,看就是要进入文明社会的,我们这些草原人比不了比不了。

慕容廆立刻说这些事情都是晋朝的遗泽啊,要不是当年司马懿讨伐辽东公孙渊时,怕辽东再叛,于是把那里的汉人杀的杀,迁的迁,让辽东无一汉人,我们也占不了汉人留下来的农桑土地啊。

肖晓在一边熬着奶茶,听到这话,指尖微微动了动,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

“谢过晓晓,”难得肖姑娘愿意用自己珍藏的茶给他煮奶,早就被奶茶俘获的草原王端起热茶,轻啜一口,便觉得灵魂得到升华,对着慕容廆推荐道,“慕容兄快试试,这茶是喝了开胃解乏,牙不出血,是极贵之物。”

慕容廆先是好奇,却在见一名纤柔美丽的姑娘为自己斟茶水,只见她抬眸时,对他生涩一笑,那容颜之美,仿佛鲜花盛开,那正是平时少女看到他俊美容貌时的心动模样。

他一时傲然,忍不住轻轻勾住少女修长柔嫩的手指,顿时只觉得那五指如美玉丝绸,柔软的几乎将他心都化开了,竟舍不得松手。

那女子微微一愣,羞涩地提起水壶缩手,却引得他玩心一起,把她向自己一拉。

呯!

下一秒,他被铁炉重重地砸上脑袋,一时间面前尽是重影,金星乱舞,脑内轰鸣。

肖晓提着水壶,转头对拓跋猗卢微笑道:“没给你添麻烦吧?”

拓跋猗卢哈哈一笑,上前对捂头嘶声的慕容廆道:“单于唐突了,这位是我族中神女,便是我也不敢说能胜她,你挨这记没晕,已是她手下留情,可别放在心上。”

慕容廆一时震惊:“她,她不是晋人么?”

晋人太好认了,草原人多皮肤粗糙,身有异味,服饰简易,这个姑娘却衣着不凡,肌肤柔美,他还以为是拓跋猗卢抢来的晋人姬妾,所以才会占点便宜——对他们这些胡人来说,女人并不是太重要的东西。

“当然是,否则又怎么会治疫,你切不可唐突了她,”拓跋猗卢就喜欢肖晓晓那动手时那果断灵动的模样,“阿晓一身技击之术,可是我都甘拜下风呢。”

慕容廆有点羞愧,觉得自己刚刚可能是看错了,这样姑娘见多识广,看他怎么可能心动,不好发火,只能吃下闷亏。

这个插曲因为是姑娘打的,所以倒没什么火药味,肖晓给他留下一个深刻印象后,就退出帐篷。

就看到一个长得和慕容廆甚是相似的少年正围绕在草场附近,看着青储坑,似乎想要跳下去看看。

远方是一片巨大的紫花苜蓿草场,这种牧草在干旱和半干旱地区适应良好,产量巨高,能有效提高牛羊的产奶量,而青储就是将夏天的牧草割下运回,铡碎踩实,然后压紧密封,掌握好水份,就能发酵成好吃可口的饲料,远比自己储备的干牧草有营养。

只要这种方法推广的好,对牲口的好处不言而喻,只要找好储备的避风处,就再不用四处转场求食,看天吃饭。

肖晓就靠教大家这种东西的制作,在草原上轻轻松松把声望刷到了崇拜,如果说以前拓跋家的喜欢她是因为聪明与和上党之间利益,现在在这之中就又加上尊敬和感激。

草原生活不易,这里的人想法很简单,有恩就两倍报,有仇就十倍报,找到他们的思想脉络,生活习惯,那就能搞定。

如今的草原鲜卑的思想领域还是一块净土,肖晓都不用去争,每到教学时间,他们自己就过来了,甚至还会为了争位置大打一架。

看到她过来,地位普通的小伙子们自动站直了,有的甚至走的同手同脚。

那个外来的小少年不过十岁的样子,好奇的大眼睛看着她:“你就是教他们写字储料的人么?”

“对啊,你是谁啊?”肖晓晓微笑着问。

“我是辽东慕容氏的嫡子,慕容皝。”少年骄傲地抬起头,像一只小公鸡,慕容家都是长得能进历史书的好看。

肖晓晓来时对五胡乱化的历史做足的功夫,立刻就想到这是将来称霸辽东、建立燕国,然后平定内部叛乱、击败宇文鲜卑和段部鲜卑,打败高句丽的燕国开国皇帝,天龙八部中慕容家的始祖。

“那慕容公子来拓跋部了,”肖晓晓伸手着揉了少年的脑袋,把人家整齐的束起的头发揉出几把呆毛,在少年的怒目下笑眯眯地道,“要不要和我去一起玩啊?”

少年怒道:“谁要和你一起玩,本公子还有功课呢。”

肖晓晓微微歪头,拿出一个皮球——羊皮缝制,最后一块用胶粘上,里边内胆是充足气的猪尿泡,费了她一个多月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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