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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人目光灼然, 宛如汇聚星辰万千,严江坚持了数息,自是没挡住,微红着脸点头应了。

秦王甚是满意,一时情动,给阿江说起了昔年幼时,他质于赵国, 因着秦军围攻邯郸数年,人生最初几年, 他都被困于方寸之屋中, 只能见一方天空, 那时起,便有了游览天下之愿。

严江也说起自己小时喜欢周游世界, 走失了不止一次,能被父母及时找回来也算运气好,否则必然见不到王上你了。

两人又聊起了东归一路上的风景,说起了乌孙王、月氏等西域诸国,然后秦王看阿江乏了, 就准备换了号,去看奏书。

严江看着它勤奋的姿态, 支着头小声道问:“阿政, 你如此行事,大有不妥啊。”

陛下闻言转头一百八十度看他。

“人力有时而穷,你如此殚精竭虑, ”严江悠悠道,“冷落家室,又不教子孙,若哪日有个万一,这大秦当如何是好?”

陛下有些不悦,上秦王大号,修长略带薄茧的指尖抚上爱妻脸颊,轻哼道:“这世上,也就你敢对吾言及生死。”

“生死枯荣,四季变化,天之道也,神莫能改。”严江当然不惧,反而勾了勾他手指,“有何不可说,你我相伴多年,当知若强身壮体,莫说大江大河,便是南方也过不去。”

秦王微微勾唇,俊美霸道的面容上带了几分魅惑,凑近的面孔几乎让严江感觉到他的面上的温度:“莫非~阿江嫌吾不壮?”

“和你说正事呢……”严江声音不由自主地飘了起来。

……

大战一场后,秦王继续换号看书,严江凝视着它的背影,终是微微摇头。

这天下权柄,是阿政分毫不愿交出,他的劝诫也就至此为止了。

他们俩都懂得对方底线,严江不会强劝他放手权柄就如阿政不会劝他安稳别浪一样。

不过无碍,他们的时间都很长。

当年华老去,总会有一人看不动奏书,一人跑不动山岭。

现实是优秀的教育家。

再头铁的人,也别想永不服输。

正月初一,咸阳每月一次的易市又开始了。

和前两年不同,咸阳河岸小小的码头如今已经变成了十里长街道,被分出几个大区,农贸的一区,丝织的一处,车马牛羊各行其道,一次摆错会受到训诫,第二次,那就得没收货物了。

如今每月一次的“易集”已经以燎原之势在秦国各地推广开来,而咸阳的易市,则是天下间最大的易市,南北各地的客商云集于此,每次都能定下数量恐怖的大宗交易,秦国的商税也因此节节攀升,货物之齐全,将昔日的大梁、临淄都甩到身后,并且还在暴涨之中。

在这里,可以看到塞外的牛羊、韩地的铁具、楚地的织品、魏地的漆器、齐地的鱼干、关中的谷物、少府的小车、绢纸……

乌氏倮卷了卷身上的羊皮裘,做为一名从草原牧民发展成牛马巨头的商贸,他的发家可以说是依靠着秦王朝,这些年来,他有近半的时间都在咸阳。

他走在牛马市里,这里少有卖健牛的,大多是卖的小牛小马,他翻看了牙齿皮毛,检查了牲口四蹄,果断判定了中原人还是远不如他们塞外人更能照顾牛马,看这牛身上沾染的污秽,这种小牛很易染病,在草原上,牛粪是很好的燃料,绝不会让他们沾在牛身上。

而且他们的塞外牛价格更廉。

不过比起去年,这易市卖的牛犊却是多了一倍有余啊。

乌氏倮让手下看好牛马,又去了旁处的农市,他没有看满地的自种粮,而是去了茶市,观看南方有没有什么新茶。

如今的草原,茶已经是不输于盐的大宗物资,每年能买到的新茶都会是草原贵族炫富的资本,相比之下,粮食反而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很快找到了目标,那是个穿着与中原人截然不同的闽越人,他二十五六的模样,衣着单薄,裹在一张散发着异味的毛皮里,一大堆带着枝干的茶叶,在正月的寒风里瑟瑟发抖,而看他茶叶的人,几乎一个也没有。

乌氏倮蹲在他面前,一点也没有富豪的架子,反而是小心地捻了捻这只是杀过青的简陋茶叶,捻起一片叶子,放在嘴里品了品。

一股几乎让人天灵通彻的苦味直上脑门,他神情不变,在对方小心翼翼的目光里放下那带枝的茶叶慢条斯理地擦了手,淡然道:“你是哪里人?”

那闽越人看着对方不凡的打扮,用极不熟练的语言道:“在下无诸,闽中东治人。”

“这茶是东治所产?”乌氏倮略嫌弃地看着他,“也太苦了些。”

无诸自然在矮了三分,愁眉苦脸道:“吾部不远处的江陵潘邑倒有好茶,奈何闽中此苦茶最多,商贸不收,吾千里而来,便是想寻一些喜苦味之茶者。”

自从秦国刮起茶叶之风后,他们这些诸越便是多了一条救命之草,平时所需的陶器、布料、铁具,皆可由茶换来,甚至有时还能换到治水蛊的救命良药,然而南方虽产茶,但就他们闽中茶最为苦涩,茶商不收,只能看着骆越、扬越等部族大赚特赚。

后来听说咸阳易市繁华,什么都能找到卖家,他这次过来,可以说是全族的希望寄托。

乌氏倮淡然道:“那这茶做价几何?你有几船?”

无诸小心地试探道:“有十船,一茶十粟,如何?”

就是一份茶十分等重的粟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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