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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他们要的,自然也没有给他请个大夫,而是几鞭子抽醒他,让他继续上路。

如他们所料,这人没走几步,就又倒了下去,于是官差又用力抽醒他,让他继续行路,反复几次后,无论他怎么抽,这个男人也没有醒过来了。

于是他们找了个无人的小树林子,将他丢弃——总不能还给他挖个坑吧?

在场的官差和犯人可都看到了,他们可没杀人,是这犯人受不住路途奔波,病死在路上的!

等回到东京城,报一个病故就是了,他老子陈瓘当初公然上书奏请治蔡京等人结党营私、误国误民之罪,这刚刚上路,就有好些蔡相的门生私下联络上峰,要求给他老父亲一个丧子之痛了。

然而,在这些官差离开之后,很快便有人来到这片小树林。

顿时,便响起一声惊天怒吼:“哪个天杀的,把死人丢在老娘的蜡林里?!”

……

赵士程带着一个小孩子,在七里坡的小镇里,从容地走下马车。

小孩面带惶恐,三岁多的样子,把自己的手死死藏在兄长的手心里。

旁边,一名面色苍白的妇人忿忿道:“这是什么名医,居然连郡王府都请不来,等给我儿治好了手,看我不关了他们的铺子!”

赵士程翻了个白眼,没有理她。

这是他的八弟,天生手指粘连,被他父亲所不喜,很少出门。

但平日里府里就那么大,赵士程偶尔转院子,总是能看到这个小孩儿好奇地在门缝里瞅来瞅去,他曾经去看望他们母子,但总是被他的母亲用戒备的目光盯着,仿佛一只母兽,为了避免更多纷争,赵士程便很少去看他们,只是送一些小孩儿玩的礼物。

不过小弟长到如今,差不多也该把手治疗一下,如今陈家大夫的医术在密州是鼎鼎大名。

赵士程也是预约了时间,才给排到的位置。

他当然可以把陈家父女都邀请到家里来,但这样太耽误时间,而且也没有合格的医护。

嗯,是的,如今陈家父女的医馆,已经有医护了,包扎、换药,熬药都是两人的徒弟的帮手来做,这里如今是密州最大医馆,每日收容数名重病人,有几十个铺位,面积占了十来进房间。

这里还提供了治疗贷款,凡是无钱治疗的,都要签下契书,需要多久归还之类的,这也是医馆扩张到现在的最大原因——密州的不少病人,家里都有钱了,敢来治病了。

陈家父女如今也早就不用猴子来解剖了,大蒜素的使用让他们敢动手了,密州商贸繁华,来往便有很多病例,有些外伤,如断指、刀伤,足够他们解剖探看,一些脏腑之疾,就用尸体,他们愿意捐棺材,只要用尸体家属愿意让他们开胸验看是何原因,产生疾病。

棺材可是贵重物品,很多贫家,在纠结许久后,都愿意将病故的亲人,给医官探看,换来一具棺木,得有阴宅。

也正因为此,密州的金创科进度一日千里,许多病症的治疗效果名声远播,引得越来越多人前来求学。

陈老大夫的地位也一日高过一日。

赵士程担心过传染病,让他们不要设住院病房,但被陈氏父女顶回去了,按他们的说法,真有瘟疫,在不在医馆,那都是整个城一起完,住哪里都一样。

赵士程心想也对,以如今的防疫水平,真有瘟疫来了,住不住院都会蔓延,于是便听之任之了。

不过,下车时,他看到有人送来了一名气息奄奄,几乎看不到胸口起伏的病人。

那送病人来的健妇道:“这也不知哪来的小子,我看他一条年轻性命丢了可惜,你们看着办吧,能治便治,不能治,就开膛验病,那棺材我也不贪,就给他用了吧。”

门口的医者很是不满:“这是棺材的事么,还得有得有人去葬啊,回头我可还找你们。”

那健妇挥了挥手,淡定道:“行吧,挖个坑的事情而已,算我行善,我先走了,林子今天还没除草呢。”

于是那医官指挥着助手,将那个病人抬走了。

路过一个小孩子抱着晒干的衣物从他身边跑过,被医官训斥了一句:“看着点路,进门轻点,你娘刚刚生了妹妹,不能见风。”

小孩子大声应了,还说了一句你话真多。

赵士程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牵着弟弟走进了医馆。

别的事情不敢说,至少,如今密州这里,很少看到丢弃小孩的事了。

好有成就感。

……

陈老大夫并没有X光,但他有多年摸骨的经验,小孩子的手骨在他认真的揉捏里,有了大概的想法,表示这种粘连是比较轻的,只是有一点点的肉连在了一起,能分开,如果连得太多,伤到的了经脉,就会麻烦很多。

然后给家长便介绍了手术的办法,喝曼陀汤先昏迷过去,然后手指消毒,用小刀切开,将肌肤缝合,然后吃药防止发热,饮食清淡,不吃发物……

小孩的母亲脸上早就没有原来的不忿,而是各种询问细节,瑟瑟发抖,一脸祈求,仿佛刚刚还一脸高傲的人不是她一样。

赵士程本想离开,但那位姨娘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求他在这里陪着,在她朴素的思想里,赵士程是嫡子,虽然年少,却是能镇得住大夫,能让他尽心尽力地救治自己的孩儿。

他的孩儿,到现在还没有名字,更没送入宗谱玉碟,她不敢有一刻松懈。

赵士程就很无奈,和大夫安排了明日手术后,温和地告诉她:“你们别怕,等明天,我把老爹也带过来,陪着他,好不好?”

那瞬间,一大一小都仰望着他,眸里仿佛带上的了星光。

“真的吗?”小孩仰头,“爹爹也会来陪着柿子吗?”

小孩的母亲一惊,急忙捂住了孩子的嘴。

赵士程没有在意,他摸了摸小孩柔软的头发,温和地道:“对啊,他会来陪着柿子的,还有啊,你告诉爹爹,柿子这个名字,是哥哥给你起的哦。”

小孩咧嘴笑了,大声道:“好!”

赵士程点头,无奈地看了一眼,他的母亲,轻声道:“等孩子病好了,你搬出小院,就别这样了,让老爹听到不好。”

赵仲湜要是听到谁叫“世子”,肯定是不高兴的,他对着赵虎头和蔼可亲,但并不是什么容易拿捏的人。

那疲惫苍白的妇人神情复杂,踌躇数息,终是带着哭音,低声道:“谢、谢谢你。”

赵士程嗯了一声,摸着小孩儿的头:“你们在这熟悉一下,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