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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翟琮不悦道,“分明是我过关斩将,过了京城的大选,这才被调到新军,怎么是老爹相助。”

“看你说的,当时若不是知道京城要招新军,老爷会急着找知县老爷把你的名字给加在‘敢战士’里,不入军中,你要怎么被选啊?”翟良笑着拆穿公子。

翟琮哼了一声,默认了这点,又过了一会,他的车架拐进了一处乡里,这是他们翟氏的宗族的祖地。他家是本地大户,族人众多,但可能是天生缺了些慧根,这些年族里送了不少孩童求学,却连个能过州学的都没有,反倒是在乡军团练上,他老爹做得十分优秀,连带族中儿郎个个被他训练得十分悍勇。

回到家里,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翟琮便去见了老爹,父亲还没开口,儿子便高高在上地来了一番“以人为本”“老吾老及人之老”“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爹你不该让人织户熬夜做活”“防火重于泰山”等思想教育,让本来对儿子回来过年十分高兴的翟家老爹笑容渐渐消失。

另外一边,感觉自己被京城的先进知识熏陶过的年轻人还想再把报纸上看到的工商之道给老爹传授一番时,突然看到老爹已经在摸旁边的兵器架,瞬间一激灵,果断闭上了嘴。

“继续讲啊,我还想听呢。”翟兴看着儿子乖巧的脸色,冷笑道。

“看您说的,”翟琮柔弱道,“孩儿只是一时高兴,有些语无伦次,爹啊,你站着干什么,快坐下。”

“要不是我已过五十,越了入军年纪,岂会由你嚣张!”翟兴哼了一声,这才坐下,“我让你入军,是想你去学骑射,最好能当个校官,能把那火枪带出军营给你爹我长长见识,看看你现在,都学得是些什么?”

翟琮低头称是。

不过话是这么说,翟老爹还是细心问了朝廷、皇帝、还有北方的兵事,报上可能会有的政策。

他们这些乡下,信息闭塞,许多小报传过来时都是几个月后了。

翟琮一一做答。

“咱们这波新军,是要补充到前线的,可能要去朔州……”

“铁路?铁路怎么可能修到咱们伊阳,修洛阳还差不多,我坐过,没有多快,两匹大挽马拉动,慢得很,就是拖的货极多……”

“今年的税,好像是听说茶税不准备动,但是各地州府要交硝税,爹你知道么,现在很多地方的尿都能卖钱了,军中还让我们少在外边方便……”

“织机现在可好卖了,好多人有钱都订不到,这东西做起来麻烦,对了,听说还要做什么肥料。你知道么,京城有个泽园,修了一个玻璃房,大冬天的,里边却开了好多花,就是用的这种肥料,好多贵妇花钱去赏花,可比咱人们织布赚钱多了……”

“种花怎么不能卖?哪里不如种菜?那花当然能卖钱,听说看上哪朵花,可以直接摘下,出花房时按花种结帐……肥料您别想了,可贵可贵,也就那些花用得起,京城那些有钱人就喜欢插花……”

“在玻璃房里种菜卖给大户?爹你醒醒,种在咱们这没人买,在京城种?你买的起地皮么?”

“肥料?肥料好像要大碳坊和碱坊……”

“啥,你想建?爹,你咋不上天呢?行了吧,那东西连蜀中的大户都要凑钱才建得起来,咱们这种偏僻乡里,弄两个织机就差不多了!”

一番交谈,父子俩感情加深,好一番鸡飞狗跳。

翟老爹用钵大的拳头收拾了儿子,这才让儿子把这几个月剪下的报纸拿出来,坐在煤油灯旁,让儿子给他读。

但他儿子却傲然一笑,拿出一块浑圆的玻璃,在手上抛上抛下:“爹,看,儿子我花了好多心思,给你求来的好东西。”

翟兴疑惑地看着儿子。

翟琮把凸透镜放在小报纸上,原本细小的字迹,立即被放大了。

翟老爹眼睛一亮,立即拿过,挥手让儿子别挡光。

翟琮颇为满意:“是好东西吧,等回头,你可以在二叔三叔面前好好炫耀一番。”

翟老爹却没有笑,他只是撩起衣角,细心地将那玻璃制品擦拭光滑,然后小心地放在桌上,长长一叹。

“怎么了?”翟琮以为是父亲不满意。

“今上治世数年,这天下,越发兴盛,”翟兴抚摸着那细小文字的报纸,感慨道,“大小庄户,日子都好过了许多。”

“这是好事啊,你叹什么气。”翟琮不解地问。

“我老了,”翟兴摇头,“你爹我自负有几分武艺,却不能为这样的主君效力,恨不能晚生二十年,憾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