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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商行很早就发行了股份,允许国人参与海商入股,其中固然有船陨人亡,鸡飞蛋打的悲惨故事,但更多的却是成功后那滚滚而来的财源。

即便是海船有倾覆于海中的,但是,只要种植园还在,那就能很快把钱赚回来,而且大宋的市舶司都有入关交易记录,每年该分多少钱,都十分清楚,船主能私匿的有限——海外贫瘠,根本消化不了那大量油粮糖。

资本的力量太强大,已经开始隐隐改变人们的思想,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但读书能出头的,实在是太少了,便是能考上的,还有大量的人只能排队等官。

更多的是一个家庭倾家荡产供养一个学子,一辈子连个童子试也过不了,如今多了新的出路,当然会有考试无法出头的人去试一试,闯一闯。

话题说到这里,便有士子说起如今世风日下,人们不提圣人经义,道德文章,言必称钱,事必称商,如此下去,天理人伦怕是要渐渐沦落啊!

“不错,商人狡诈如狐,偷逃税赋屡屡有之。若我高中,必然陈书今上,使天下严控商贸,收各行工坊为朝廷所有,以天下之财,供天下之民!”有士子似乎多喝了两杯,说话间豪气干云、掷地有声。

一时间,引得许多人纷纷叫好。

张九成听到这,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挪动屁股,离这狂生远些。

“子韶似有他意,”有人看到张九成的神情,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起哄道,“不如一抒胸意,让众举子一观?”

张九成说自己见识浅薄,婉拒了。

但其它人却起了个哄,让他说个所以然出来,张九成看自己不说两句,怕是要影响文名,便轻咳一声道:“今上天纵之才,既然允了工坊随意经营,必有深意,再者,当年改革盐茶之事,蔡贼也做过,虽收敛了些财物,却让天下间颇有非议不是?”

场面顿时一静。

蔡京的盐茶改革那岂是引起非议,简直是让天下凋敝,许多贫家,连盐都吃不起,江南多地,兴起溺子之风,直到今上继位,才慢慢恢复过来。

立刻便有人反对起来,蔡京那种恶人,怎么能和他们相提并论,张子韶你这是在污蔑我们,我们分明是好意,为国为民,蔡京是为了给荒宗挥霍,完成是两码事……

张九成听着他们质疑,也不甘示弱,称当年蔡京也不是一开始就如此疯狂,这人走上一条路,身在事非之中,岂能自己做主,选择才是最重要的。

他文彩锦绣,又通数术,经义也的是顶尖,论起事来那叫一个有理有据,几乎是来几个便斩掉几个,最后还是这场文会的主人杨时出来当了和事佬,称年青人血气方刚,口角之争不应过火,应以文会友,莫要伤了和气。

杨时在儒家的地位甚高,他开口了,大家便都给个面子,纷纷转移话题,不再说这事。

只是张九成便成了异类,周围人聊天说话,都不带他,似乎这是一个隐形人一般。

张九成反而乐得自在,他也是有傲气的人,这些庸俗之辈,他才不想理会。

不过,宴会过后,杨时让手下仆人悄悄把他留下,那脸上全是属于师长的亲切笑意,让张九成一时间有些困惑。

被老师带到旁边的阁楼之上,张九成才发现这里已经有一桌小酒,视野甚好,能看清园子里的一切,声音也能很清楚听见。

一名二十出头,俊秀无比的年轻人正坐在栏边,看他来了,微笑道:“是我想见你,坐吧。”

张九成一时间有些茫然,把对方的年纪气势姿容和京城里大人物对比了一下——这很容易,如今朝廷上的上位者,三四十岁已经算是年轻,能二十出头便有如此官威的,没有几位。

只是这一对比,他头上的冷汗瞬间便涔涔而下,不知该不该跪拜。

“不必惊慌,”赵士程微笑道,“你方才的论据,我很是喜欢,这一科的状元,你当之无愧。”

张九成张开嘴,想说什么,但却仿佛被扼住了脖子,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天可怜见,他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但也不过是举子身份,骤见天颜,能不失态已经是用尽力气了。

“来,说说你刚刚对商部之议,我很喜欢的听。”赵士程轻笑道,“本来该在贡试时再听的,但我不想多浪费时间,你刚刚说的,都很浅显,却是正中要害,必是有深思的……”

他看了看天色:“你还有半个时辰,可以讲给我听。以后入朝,可不一定有给我单独陈述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