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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原哀默默想着。

三个人齐力做的晚餐相当丰盛,除了反而耽误了更久时间外,毫无缺陷。

等他们终于围坐在餐桌前,已经是夜晚十一点之后了。

晚饭惨变夜宵,夜宵就夜宵。

Rye做的炒菜口味跟三年多以前比较,约莫进步了0.0001%,但姑且还是进步了,可以给他一点面子多吃一些。

千穆哥如今的厨艺果然不凡,跟去哪个神厨手下进修了十年八载似的,随便挑个菜吃一口,都能瞬间惊为天人。

她的香菇炖胡萝卜……算了,比Rye的炒菜好吃就行了,要求这么高做什么,她是科学家,不是厨师。

灰原哀看似挑挑拣拣,实则每个菜都吃了一口,两口,三口……

“饿坏了吧,怪我们回来得太晚了,对不起啊,志保。”

千穆放下了筷子,托腮看着女孩的目光比月色柔软,唇边的笑意仿若融化了的蜜糖。

“多吃点是好,但不要吃撑了,不然晚上胃会不舒服。”赤井秀一也说,但给她夹菜的手还没有放下。

三人坐在餐桌的同一侧,茶发女孩在中间,她的两个死掉又复生的兄长都侧首,温柔地将她凝望。

“…………”

“两个忘性大的笨蛋成年人,看来还是要再提醒你们一次。”

不知何时微微垂头,任由刘海遮住双眼的女孩语气清冷,真是一点也听不出嗓音中隐约的哽咽:“我是十八岁,不是七岁。”

千穆:“嗯?不是十七岁吗?我应该不至于把可爱妹妹的生日记错……虚岁在我这里是不认的哦。”

赤井秀一眼中闪过笑意:“十七岁零三个月。”

“我吃饱了。”

灰原哀也淡然放下筷子,对兄长们的言论不以为然,她说自己十八岁那就是十八。

按照惯例,这时候该是Rye去洗碗——即使Rye变成了赤井秀一,这个优良传统还是应该延续下来的。

可他们都没动,在今晚,谁还管那几个不重要的碗。

是千穆先抬起手臂,摸了摸灰原哀的头。

灰原哀一言不发,把男人还未挪开的右手从自己头顶抓下,翻过来,郑重打量他干干净净的白皙掌心。

没有了。

丑陋狰狞的烫痕不见了。

但这不代表过去所受的苦痛消散,刻骨的悲伤也随之不复存在。

“没关系,在那之后,什么不幸都没有再发生,我遇到的,都是美好的事情。”

红发男人说。

灰原哀不想像真正的小女孩那样,脆弱地投入失而复得的亲人的怀抱。

所以男人主动揽过了她,将她抱在怀中。

“我是为了,还能像这样——真实地拥抱你们,才回来的。”

男人低声说,既是告知他人,也是提醒自己。

说完,他抬头,看向静静在旁将他们注视的另一个人。

轻轻挑眉,他腾出一只手和胸前的一点空间,朝故作矜持炫酷的FBI勾了勾手指,勾起的唇角带着戏谑,似乎又真有几分认真。

然而,脸皮一点也不薄的FBI笑了:“这个拥抱,应该按年龄大小排序,你弄反了,克托尔君。”

黑发男人起身,将千穆抬起的手臂按回灰原哀背上,自己张开双臂,俯下了身,将他发誓会守护、绝不会再失去的两个家人环住,先轻轻地抱了一下,随后是臂膀重而又重地收紧。

灰原哀对此没有意见,反正怎么算她都是年龄最小的那个,心里稍稍有点别扭,但还可以忍受。

“……哎呀。”

红发男人却是想着,糟糕,被反将了一军呢。

论实际年龄,他才是最年长的那个,如今倒是让过于自信的小年轻占上风了。

按照半点不喜欢吃亏的性格,他应该立刻不动声色地抢回主场,再给小年轻一点印象深刻的教训……

——不过,回来后,心情很好。

他连送某人和那两个谁组团出道的计划都搁置了,这点小小的不满……唔,也免了吧,毕竟还有另一边,可以让他找回略略歪了一点的平衡。

赤井秀一还不知道自己逃过了一劫。

亲情的温暖还能再暖他好一阵,可暖归暖,本质理性至上的男人扣着兄弟厚实了不少的背,脑子里想的却是要再做计划,瞅准时机就把这人绑进医院做个全身检查,看他是不是又瞒了不得了的信息。

拿得出数码世界的体检报告也不行,这人和阿古是一伙的,造假敷衍的手段过于娴熟,必须亲自、亲眼监督,视情况决定是否寻找外援。

志保是外援的头号人选,但可能效力还不够,可以考虑等千穆跟诸伏君也相认后,联系诸伏君一起……

——从FBI王牌仿若彻底被柔情感化的面庞,绝对看不出他的想法如此激进危险。

另一边,被亲情之暖环绕得最紧实的灰原哀,竟然也有与面部表情不符的奇妙心理活动。

灰原哀在思考一个不是很重要——不对,某种意义上相当重要的问题。

她怀疑千穆哥有女朋友了,却故意不告诉她和Rye。

哥哥们还没回来时,她在屋子里转悠的那一圈,也不是白转的。

她眼神极好,竟然在千穆哥卧室门口,发现了一根头发。

这根金色的发丝长而卷,看发质便能看出主人非常精致,只能是年轻女人留下的。

而看千穆哥卧室里的摆设,他这几天根本没回来住。

灰原哀打开男人卧室的衣柜看了看,发现他一看也是很久没穿过的衣服,也是整齐地挂在衣柜里,衬衫都被人仔细熨烫过,方方正正地折叠好,放进抽屉。

灰原哀:“?”

属于女人的敏锐直觉叮铃作响。

除了爱意浓情的女朋友,只能是喜欢絮叨的亲生母亲才能如此细致体贴,然而千穆哥绝对没有这么一个温柔好母亲存在——

所以!

他果然背着她和Rye谈了恋爱?为什么不介绍?难道是在外玩弄了无辜女性的感情?

等等!灰原哀回过神,立即反省起自己对千穆哥人品的怀疑,不能因为千穆哥如今的形象相当危险,就对他的感情生活产生质疑。

不质疑是出于对家人的信任,调查还是要调查的。

灰原哀不动声色,决定亲自调查,自己不行再委托江户川……不行,她怕委托出杀人案件,还是找Rye吧。

三个“家人”各怀心思,明面上还在温情拥抱。

此情此景,谁看了不说一声“感人”?

……

体检结束,相认完结,第二天也没什么特别。

灰原哀差点忘记自己现在是小学一年生,被千穆送去上学时,脸色至少黑了几个度,冷气森森背着书包走进小学校门,硬是没回头看一眼她哥。

赤井秀一回到工藤宅,继续扮演年轻无害的粉发研究生,但因为一不小心弄丢了易容面具,需要在工藤宅闭门一天不出,等工藤有希子赶来帮他再做一次易容。

被工藤夫人好奇且不解地询问怎么弄丢了面具时,本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的FBI沉默了很久。

他自己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进网咖前,摘掉的面具被他好好放在了上衣口袋里,但跟某人过了几招、说了几句话后,面具便凭空离奇消失。

某人非常可疑——不,应该说除了需要找一个仇恨吸引机的某人,就没有嫌疑人二号了。

然而,赤井秀一拿不出证据,只能延迟再吃一瘪。

“赤井君下次要小心啊,易容要是突然在外面消失,我不一定能及时赶到哦。”

“……抱歉。”

在FBI王牌被迫低头认错,天才科学家含恨重温一年级算术的同时,千穆当然回到了他的网咖。

热爱工作的打工小哥比老板来得更早,积极地先开了门,等日常清洁等准备都做好了以后,才等到姗姗来迟的“江崎老板”。

“江崎先生,早上好。”安室透热情地打着招呼,“我已经烧好了水,你今天想喝什么茶?”

“早啊,安室君。”

千穆例行公事般说了一种茶名,打工小哥也例行公事般转身进了厨房,找到对应的茶叶,忙活半天后,终于端出了还滚烫着的茶壶和配套的茶杯。

“谢谢,辛苦了。安室君每天都这么有活力呢,今天没有预约的客人,孩子们放学后才过来,你也随便坐一坐,不要太紧绷啦。”

“没有没有,我拿着这么高的薪水,不努力一些,怎么对得起江崎先生你的信任呢,何况一点也不辛苦,很感谢你能给我接触数码世界的机会!”

“哈哈哈,太客气了安室君,那你随意些,我去研究所一趟,如果网咖这边有事,你再叫我。”

“好的。”

——以上的对话,从安室透打工第二天开始,几乎每天都会重复一次,措辞内容基本不变。

除了客气还是客气,耗时颇久拉近的那一点点距离……算了,说出来就是对安室透的反向打击。

在“安室透”的模式下,金发男人能够轻易给绝大部分人留下好印象,从而自然而然打好关系或者获取情报。

就算是最开始卧底的那几年,他似乎也从未遭遇过如此惨烈的挫折——“博士”的那次不能算。

因为“博士”的壳子下,是一个对他过分了解、怎么都能借助情报差把他耍得团团转的坏心眼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