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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谨慎,用的手洗,洗完晾干熨烫平整后立即收纳,以免再出风衣被风吹走,导致他的负债再加几百几千或者几万美金之类的惨剧。

可能由于吃一堑长一智的神经过敏,诸伏景光将洗好的风衣藏得十分严密,生怕被谁偷走了似的,男人在偌大的屋子里找了半天,竟然还是没找到。

“…………”

男人神色死寂,眼里的黑潮却翻起了微不可见的浪花。

没有找到风衣的他,带着滴滴答答的滴水声,步伐缓慢地倒回了诸伏景光躺尸的卧室。

无声无息地走近,驻足。

室外天然的光线未能穿过打开的纸门,照进略暗的卧室中来。

来自冷酷无情黑恶势力的暗影,再度将悲惨无助的诸伏警官覆盖。

这道穷凶极恶的扭曲暗影短暂停顿了一会儿,忽然俯身,同时伸出了手,状似要把这个擅自藏起自己风衣的家伙敲起来。

“……唔……千……”

凄凄惨惨晕倒中的笨蛋恰到好处地哼唧了一声,男人即将碰到他的指尖悬滞在半空,但最后还是落下。

他把脸朝下趴伏的诸伏景光翻了个面,莫名有点像在给咸鱼翻身。

咸鱼被“砰咚”的第二下,没醒。

红发男人先前敲晕他的那一下,显然没有这么强大持久的威力,还是要从咸鱼自己身上找原因。

“……”

男人不知何时半蹲下来,就在地上的人的身侧,垂首盯着下方昏迷中也皱起眉的笨蛋。

他的双眼并未因这过于沉浸的注视而染上温度,因为连着眼底的心还是空洞,所作所为只是因为“要这么做”,自我行动的躯壳并不会思考“为什么要这么做”。

视线最先扫过的还是那些要害。

——脆弱的眉心,脆弱的太阳穴,脆弱的咽喉,有皮层与骨骼包裹,却依然脆弱的心脏所在……

目光所及,均【脆弱】得不堪一击。

不设防且弱小的生命就倒在面前,只要伸伸手,用用力,这个生命就会无力回天地破碎掉,继而被碾烂成泥。

男人周身的静谧忽然被无法控制涌出的暗潮冲淡了,宛如死水幽潭的赤色瞳孔微缩,在深处摇曳的不是明亮的火光,而是那只怪物不安攒动的影子。

不行。

这个生命,还有另外几个同样弱小不堪的生命,都无法平静地存活到底。

没有为什么,他需要及时伸出手,抓住他们,把他们关进足够安全的“家”里。

——如果他们还是不听话,一意孤行想要逃走怎么办?

大概有些许的【危险】,为了达成最终的目的,过程中难免会对他们造成伤害。

男人微转的视线便因此落到了昏睡之人的双腿上。

滞留的浅层意识并没有思考问题的能力,只是看似在思索。

限制行动能力不失为最简单有效的方法,也不一定非要伤害到身体,毕竟他们如此脆弱,一个不小心,就很容易,很容易……

不知为何。

打算有所行动的男人又停顿住。

他蹙起了眉,好像心间凭空冒出了另一种强硬的念头,牵扯住欲要放肆制造危险的本能。

他很不喜欢这种挣扎对抗的感觉。

烦躁顿生,遭殃的除了诸伏景光不会有别人。

男人的目光滑到昏迷之人的脸上,耐心少去大半,这次不打算把人摇醒找风衣了,而是干脆直接拖走,塞到他自以为安全的地方去。

事已成定局,就算诸伏景光再及时哼哼一声也没用,除非奇迹发生,亦或者——

嘀嗒。

其实没发出声音。

只是接连两滴水珠,从凝成一缕,贴着男人面颊向下倾斜的红发发尖掉落,轻砸到了诸伏景光难掩疲色的侧脸上。

“……”

男人像是此时才发现,不禁微微偏头。

诸伏景光忙活几天的成果,不只是烦醒了危险的怪物,还把自己也坑了进去。

他白天要想一日三餐怎么准备,晚上好不容易躺下了,却根本没有睡好。

这个笨蛋非常擅长用拼凑加脑补来的“真相”折磨自己,一不小心又想了太多,闭眼天黑,睁眼天亮,中间意识完全清醒,也当做按时睡了觉。

男人把他敲晕,也算是手动帮他休息,而他这番眉头紧锁神色不住变化的模样,可能由昏迷转熟睡后,又不幸被噩梦纠缠上。

“…………”

男人开始盯着他充满忧郁的黑眼圈。

宛如不动的雕像,面无表情地凝视良久,仿佛这道阴沉的影子从未离开,一直都在这里。

终于,他动了。

诸伏景光的后背与地板摩擦,原本有半截落到门外的腿,以匀速全部进入了房间的范围。

男人意外地放弃了把他团吧团吧塞进壁柜再上锁,拖到自己躺过的完美形态床褥前,便用与“温柔”毫不沾边的手法抓起诸伏景光,把偌大一个人完整地塞进了被窝。

不管诸伏景光身上唐突压上三层被子,只露出脑袋在外面热不热,男人把他塞好,在第二次莫名的停顿之后,他就在床褥边坐了下来。

其后的颇长时间,他延续了之前的行动:一动不动地坐在黑暗中,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做噩梦的诸伏景光。

“呃……唔……”

诸伏景光的神色更痛苦了,不知道是否有来自身边的晦暗目光加成,梦到自己变成了即将被拆解吞食的猎物。

没有也没关系,不出意外的话,男人会在这里,静静等到诸伏景光这个笨蛋半夜猛然惊醒,再被阴暗角落里目不转睛的红色幽灵吓到清醒。

——于是,意外不请自来。

夜幕降临。

散乱的长发半干,已将自己完全没入夜色的某一时刻。

仿若凝固在诸伏景光身上的视线瞬间抽回,红发男人缓缓朝门外的方向转首。

还面朝着昏睡之人时,他的面容只是空无一物的冰冷,而在完全背离身后的人后,猩红如血的眸中忽闪过一丝奇异的流光,由此达成了某种切换。

这才是被不请自来的“猎物”厌烦到的眼神。

将诸伏景光丢在了黑暗的最深处。

他无声起身,向悄然寂静的室外走去。

……

【……收敛一点,没人想再给你收拾烂摊子。】

警告的信息只被无所谓地瞥了一眼,就被删除进了回收站。

“哎~行动,等了这么久才叫我行动,就不能早点晚点吗~非要挑现在这个关键的——关键得不得了的时间!”

根本不带犹豫,代号Snake的男人就愉快地违抗了那位先生的命令。

“抱歉哦,BOSS~让我多玩一会儿也没关系吧?”

也不能算“违抗”,那位先生应该早就习惯了,Snake在他费心招揽来的重要干部中,一直是最随心所欲的一个。

这个家伙乐意受人驱使,钱财只占意图中的很小一部分,更多是因为得罪了太多人,想找个可以庇护自己的势力同时,继续肆意地游走取乐。

他的能力与梦境有关,但不只是热衷于扰人清梦,更喜欢将他人的美梦变成噩梦,一边从中抽取源自极端情绪的精神力,一边愉悦地让噩梦变成现实,过去,有无数人沉入噩梦,在他的恶意操纵下痛苦挣扎,无法解脱也难以醒来。

当然,他的力量有限,限制也不少,并没有描述的这般强大,为摆脱追杀老老实实潜伏了许久,如今终于找到机会冒出头,正是兴致高涨,急需补充能量的时候。

反正任务拖一拖也无所谓,BOSS的命令压不住Snake猎捕的欲望。

夜色下,一个男人轻舔嘴唇,遥望远方的目光格外炽热,自语间也带起了难耐的激动。

“这么巧,根本不需要费力气去寻找呢~发现了哦,在那个方向,有非常美味的……”

“——猎物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