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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此事判下来后,多半是流放,你们定然会一路打点,我吃不了多少苦头。”邵嘉善笑着说道。

但他却没有说,如果不是流放,如果是问斩,那会怎么样。

小韩氏用力摇头,死死的拽着邵嘉善,不愿意他去。

邵嘉姝此时心里对这个大哥,再没有半分芥蒂,只是抢着说道:“母债子还,大哥不是母亲的孩子,我才是母亲的孩子,要去也该是我去。”

邵嘉良也争着要去。

邵瑜看着孩子们争先恐后的模样,叹息一声,说道:“这个家之所以会成为这样,夫人有错,我也有错。”

在场之人,全都一愣,他们不明白邵瑜为何突然这样说。

邵瑜接着说道:“既然当初拉偏架送过去的是我的名帖,如今自然也该是由我来承担一切。”

所有人此时全都不敢置信的看向邵瑜。

邵嘉良更是直接说道:“父亲不可如此!”

“我是一家之主,有何不可。”邵瑜说道。

“可如果我去见官,你受到牵连也要削官夺职,那如今是你自己去认罪,后果会如何?”小韩氏忍不住问道。

邵瑜说道:“此事全凭圣上裁决。”

这个案子如果将邵瑜牵扯进去,那必然要报给皇帝,只有皇帝才能决定邵瑜的最终去留。

而邵瑜如今是这个家里的支柱,一旦他倒下了,那所有人都不会有好前程,这个结果,远比小韩氏去见官更加可怕。

“既是见官,自然该是罪魁祸首去。”小韩氏说道。

她见官,孩子们还能好好的活着。

而邵瑜认罪,万一流放砍头,那邵家就全完了。

她虽然想得清楚,但邵瑜态度却十分坚决。

“一家之主嘛,关键时刻不就该站出来,况且夫妻一体,你做的就是我做的。”邵瑜说这话时满脸豁达。

但邵家所有人全都拦着他。

可这些人如何能拦得住他这个一家之主。

邵瑜只是让人看着这间院子,不许他们外出,便自己出了门。

一见邵瑜离开后,小韩氏立马整个身子都瘫软在地,此时她哭着说道:“为什么你父亲一定要去见官?”

邵嘉良说道:“父亲一辈子性子刚直,且他心中估计都想着,是因为自己的一时不察,才害得母亲铸成大错。”

“都是我背着他做的,跟他有什么关系呢……”小韩氏喃喃道。

“父亲心中,他与母亲夫妻一体,自该互相担当。”邵嘉良说道。

小韩氏眼泪越发停不下来,她嫁给邵瑜,一开始是想当皇后的母亲,但婚后丈夫的爱护都是实打实的,京中有几个官员不纳妾,但邵瑜却偏偏忍得住,她又不是草木,自然会对邵瑜升起感情。

如今见丈夫因为自己,要毁掉自己的前程,甚至孩子们都要受到牵连,内心满是痛苦。

“我……我要害死你父亲了……”

邵嘉良赶忙安慰,但并没有太大的作用,小韩氏依旧几次哭得差点昏厥过去。

邵瑜出了邵府,径直去了京兆府。

京兆府接到从大理寺送过来的案卷,只觉得万分棘手,他甚至还一万个想不明白,这案子为何从大理寺送了出来。

毕竟如今移交过来的案卷里,多了一封信,一封太明县令回给邵家的信件。

信件中满是谄媚,却也说清楚了孙王两家之间的纠葛与决断。

邵瑜是大理寺卿,这信件还能从大理寺移交过来,说是自爆也不为过。

京兆府尹想不明白邵瑜在发什么疯,但他却不能任由邵瑜这么疯下去,他只当做这是送错了,当即就要人退回给大理寺。

但他的人还没有出门,邵瑜就来了。

“邵大人,您是来追此案卷的,对吗?”京兆府尹问道。

邵瑜摇了摇头。

京兆府尹又问道:“那您是来销毁此案卷?”

京兆府尹此时倒乐得让邵瑜销毁这个案卷,毕竟他跟邵瑜没有仇,若是邵瑜真的做出这样的事情,那相当于他拿到了邵瑜的一个把柄,这样一来反而对他有利。

“我是来认罪的。”邵瑜说道。

京兆府尹满是惊诧的看着他。

京兆府尹怕麻烦,只觉得这个案子注定会十分麻烦,他怕自己为数不多的头发又要掉起来。

“邵大人这是何必,您要真觉得亏欠那一家人,还不如多多给他们一些补偿。”京兆府尹说道。

邵瑜却道:“补偿要给,罪责也要认。”

见他如此坚持,京兆府尹想了想,说道:“邵大人且在此处等着,我先入宫一趟。”

大理寺卿虽然是正三品,似乎听起来内有一二品那么厉害,但他却是大理寺的头目,是朝中重臣。

京兆府尹与大理寺平级,虽然案件的管辖地在京兆府尹名下,但他却不一定有资格审问邵瑜。

京兆府尹带着案卷匆匆入宫求见。

皇帝如今已经年过六十,但看起来依旧精神矍铄,京兆府尹没有等太久,便被皇帝召见。

京兆府尹将事件经过说了一遍。

他知道皇帝年纪虽然很大了,但却并不好糊弄,因而也没有半点要隐瞒的意思,而是将整个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你说是邵瑜主动派人送过去的?”老皇帝问道。

京兆府尹自是点头,又问道:“此案究竟该由何人来审理,又该如何审理,还请圣上裁断。”

老皇帝翻阅着案卷,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拿起信件来又细细看了许久。

“邵瑜认罪了?”老皇帝问道。

“邵大人认了。”京兆府尹回答道。

老皇帝说道:“你先派人去核实情况。”

京兆府尹自是认下,但邵瑜如此肯定的样子,他心下觉得事情多半便是那般。

老皇帝又朝着自己身边的老太监说道:“你出去将咱们这位大理寺卿请来。”

老太监自是点头应下。

这一桩案子虽然证明邵瑜有罪,但说实话,老皇帝其实并不想如何处理邵瑜。

毕竟邵瑜办事干练,甚得他心,老皇帝一时间也找不到一个代替之人,老皇帝如今年纪越大,也越发念旧,不愿意轻易处置了身边老人。

邵瑜很快就进宫来。

老皇帝定定的看着他看了许久,才问道:“你这是想做什么?”

“臣做错了事情,心下藏罪,夙兴难寐。”邵瑜说道。

老皇帝说道:“就为了五百两?这不像你。”

邵瑜说道:“都是臣一人之错。”

老皇帝拿着那封信,轻轻念道:“问夫人安。”

“这位太明县令,为何要问你夫人安?”老皇帝沉声问道。

邵瑜只说道:“臣不想骗陛下,也不能向陛下解释。”

老皇帝听他这么说,又看了眼信件,自然全都明白了,说道:“你夫人犯错,你合故要替她顶罪?”

在老皇帝心里,女人犯了错,至多不过休弃了她,何必要将自己也牵扯进去。

但邵瑜却说道:“夫妻本是一体,此事虽是夫人主导,但却也因为疏忽,才让夫人酿成如此大错。”

“夫人是女眷,不便抛头露面,且家中孩子还小,需要夫人操持照顾,可犯了错就该受罚,否则至国法家规于何地,又至那枉死的七条人命于何地?臣是男子,本就该替夫人承担这些。”

老皇帝听到这话,自然明白邵瑜句句全是真心。

邵瑜办事很干净,就是靠着这一股子纯直,老皇帝才将邵瑜提拔到如今的位置。

此时见邵瑜如此耿直,老皇帝也没有太多意外,只是问道:“你是打定了主意要认罪?”

邵瑜应下。

老皇帝叹息一声,暗道他的这个朝廷,耿直之人太过耿直,圆滑之人又太过圆滑。

邵瑜既然决定要维护小韩氏,老皇帝也只能成全他,只是老皇帝到底舍不得邵瑜流放,便说道:“我给你两个选择。”

邵瑜抬起头来,看向老皇帝。

“要么,流放三千里。”

“要么,去偏远之地调任县令,但若三年内我看不到实绩,那你就永远别回京城了。”

邵瑜自然听出来,老皇帝这是给他三年时间,三年如果政绩很好,那自然会调往京城。

至于为何是三年,邵瑜觉得这个时间点有些微妙,老皇帝虽然身子硬朗,但谁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扛到三年以后。

就算他扛到三年后,那时离皇权交替也不远了,那邵瑜这个刚直不阿的纯臣,就会成为老皇帝留给新帝的一把刀。

老皇帝给了台阶下,邵瑜自然也顺着走了下来,接受了第二个选项。

很快,这件案子便传遍朝野,从京兆府尹审理也改为刑部协同会审。

案子清晰明了,很快就出了结果,太明县那个县令到死也没有想明白邵瑜为何要自爆。

但他身上不止这一个案子,拔出萝卜带出泥来,太明县令犯下的罪行太多,他被判了绞刑。

而邵瑜除了原配妻子的嫁妆,其余家财全都充公,这笔充公的钱在未来,会由朝廷按照邵瑜的意愿会交给苦主。

苦主孙家其他人都死了,只有一个出嫁女还活着,拿到了这笔补偿之后,出嫁女与一直家暴的夫婿和离,带着孩子立了女户,将孩子改为孙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