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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不确定的回答道:“好像已经还了?还是打算还?我没听太清楚。”

不过一日之间,安国公还钱的事情就传遍了京里,各家虽然得到的消息早晚不一,但却比市井里要准确多了,知道安国公打算还钱之后,与之交好的人家,立时就要将安国公府的门槛给踏破了。

“户部银子呢?”安国公看着两手空空的管家,不高兴的问道。

“他们不借,老奴说了这是公爷要的银子,但是他们就是咬死了不借……”管家小声解释着。

安国公听了火大,问道:“户部是谁不借银子?是郑齐芳吗?他好大的胆子!”

听到郑尚书的名讳,管家赶忙摇了摇头,解释道:“郑大人说了,如今邵大人调任户部,这国库借银和催款的事情,也就一并归了邵大人管。”

安国公听着火大,道:“这个邵瑜,他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不借钱给本国公,你仔细道来,他到底怎么说的?”

管家吓得缩了缩脖子,也不敢说自己胡乱应承被邵瑜下套的事情,只说道:“邵大人说有借有还,只说老爷您前面欠的钱没还掉,现在不再给借银子了,所以他不批条子,这钱就借不出来……”

安国公立时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骂道:“这个邵瑜,进了户部,居然还敢跟我作对,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真当自己是磕不掉的铜豌豆了,看我不弄死他!”

管家硬着头皮,将邵瑜写的条子拿了出来,双手奉给安国公,说道:“邵大人还命人写了张条子,让呈给公爷您看……”

安国公打开那条子,匆匆看了一眼,立时气得额角青筋直冒,似是不敢置信一般,他又仔细的看了一遍,待逐字逐句的看清楚之后,安国公当场将这张盖了大印的条子撕掉。

“‘勿谓言之不预’,好一个‘勿谓言之不预’,我倒要看看,他要怎么拿国法来处置我!”

管家吓得又往后退了退。

安国公撕了条子,心下仍然觉得气不顺,便道:“备轿,收拾一下,本国公亲自去一趟户部,去找郑齐芳要银子,看他邵瑜还敢不敢拦我!”

只是不等他出门,就有人上门来拜访,是住在他家隔壁的献王。

献王见了安国公也不带客气的,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姓陈的,你可真不厚道啊,大家伙都说好了,一起赖着的,你倒会讨好卖乖,为了哄皇帝开心,说是就算砸锅卖铁,也要把欠的钱还了,你这是成心蒙骗本王呢?”

被这么劈头盖脸的说了一通,安国公尚且还迷糊着,问道:“王爷这话什么意思?什么还钱?我可没说过这样的话。”

献王冷笑一声,嘲讽道:“如今外面可全都传遍了,你安国公派管家去户部表决心,说就算是卖了园子舍了家产,都要将国库的欠银还上,估摸着这会,全京城都知道你安国公是陛下的好表哥了,真是一心为君,忠心耿耿啊。”

安国公头上顿时冒出了一连串的问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管家,才发现这废物已经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了。

偏偏献王是出了名的炮仗嘴,一旦打开就停不下来,犹自在那喋喋不休的骂着:“合着倒现在,这满京城就你安国公一个忠臣了,你这般忠心急着还钱,倒衬得我们这几个老东西不识抬举了,也罢,谁让你就是这样两面三刀的小人呢,本王算是看走了,日后我们走着瞧!”

“王爷,你听我解释,我并没有派管家去还钱,我是去借钱的……”安国公苦苦解释道。

偏偏献王是个急性子,也不曾仔细思量,只说道:“满京城都传遍了,你现在还要狡辩,是不是觉得骗本王好玩?”

说罢,拂袖而去。

献王离开之后,安国公府也没有安静下来,而是又有了与安国公相熟的权贵上门,不为别的,只为兴师问罪。

这一群人闹得,安国公愣是一整天都没能出自家大门,解释得口水都干了,也没几个人相信,待他将管家细细逼问一番,才知道这是被邵瑜下了套了。

“好你个邵瑜,本国公与你没完!”

安国公心下大恨,当即便召了清客过来写奏本,又细细的和家中的女眷叮嘱一番,让她们明日进宫哭诉。

原本京城里,正在观望是否要还款的大小官员们,见了这情形,权贵们继续选择按兵不动,而那些小官们,有不少已经急着将银子送到户部了。

都说京官清贫,但既然是做官了,大多都不会日子难过到哪里去,便是邵瑜这样难得的清官,靠着多年的俸禄,家里也置办了宅院,也有两个下人供全家驱使。

因而这风向一转,原本那些欠钱的小官们,便立时也不拮据了,凑一凑就能将钱还掉了。

只是大官们,到底都耐得住性子,他们全都想着,就算真还钱,也要看到安国公府实实在在的还了钱之后再做思量,如今这般,安国公府的动向,俨然成了京中的风向标。

等到了第二日,经过安国公锲而不舍的解释,这场还钱的乌龙,也被一些达官贵人弄清楚了,立时就有一堆指责邵瑜“行事下作、行为鬼祟”的奏本飞上了建明帝的案头。

还不等建明帝将奏折看完,太后又将他召了过去。

太后今年六十八岁,一只脚已经迈进七十岁这个槛了,这年纪放在古代也算是高寿了,此时这位头发花白满头珠翠的老太提啊,正揉着额头,一脸不虞的看着建明帝。

“你外家这几年经营不善,家里入不敷出,便跟国库借了点银子周转,哀家也知道如今国库缺钱的事情,是陈家让你为难了。”

建明帝不说话,若是他不知道陈家欠了多少钱,说不定会大笔一挥说不用还了,但如今知道陈家欠了多少钱,他只恨不得抄了安国公府。

见皇帝不说话,太后无奈,只得一个人继续把戏唱下去,说道:“陈家借钱不还,他们确实有错,但你也不能拍邵瑜这个混不吝的,用这些下作手段逼着陈国公还钱,你现在逼着他们还银子,不就是在逼着他们全家去死吗?”

若是没有先前邵瑜送过来的那份统计表,以及邵瑜事后送过来的,一份打听出来的安国公府的资产表,估计建明帝就会信了太后的鬼话。

“母后,安国公明明知道朕这段时间,正在催缴欠款,偏偏他昨日里还打发人去户部借银子,说是要修园子,这般肆无忌惮,把国库当自家的私库使,这事他跟您说了吗?”建明帝问道。

太后微微一愣,心下暗骂娘家人说话不老实,但还是说道:“这事是他做的不对,回头我好好劝劝他,让他节制一些,少修园子,多给陛下省点钱。”

建明帝听到这话,当场就笑了,这太后话中之意,真就觉得陈家跟国库要银子,不是什么大事呗。

当下,建明帝也不觉得要给陈国公留什么颜面了,将那两份表递给太后身边的女官,在第一份表上,所记载的是安国公欠的银子,这些年下来,国公府有事没事就往国库借银子,累计下来竟然高达百万两。

而另一张表上,安国公府的产业,这些产业只是邵瑜打听出来的,都是明面上已经确定属于安国公府的,许多暗处的,邵瑜打听不出来的,估计只会多不会少。

那表上所记载的,大大小小的田庄、园子还有各种商铺,看起来琳琅满目,安国公府可丝毫不像是过不下去的样子。

“国库一年的收入,举全国之力,也不过收上来三百万两,二十年下来,光安国公府就借了一百多万两银子,母后,这事陈家可告诉您了?”

数字的冲击,实在是太过直观,一时之间,陈太后将要说出口的话竟然也有些说不出来了。

最终还是娘家更加重要,陈太后硬着头皮说道:“安国公府虽然置了这么多产业,但也养了买那么多人口,若是真的卖了产业来还钱,那陈家上下几百个族人怎么办?”

“据朕所知,陈家主支和旁支可并不亲近,除了族学,似乎主支对旁支再无资助,而那族学,主要是靠祭田来撑着,如何就成了安国公府在养整个陈家?”

太后心里咯噔一下,见皇帝这样子,便明白了,皇帝这是有备而来,且决心很重,不得已,只能说道:“哀家如今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陈家这都是一窝子不肖的东西,劳累皇儿上心,该打,只是人老了,就越发见不得亲人受苦……”

建明帝和自己的母亲打了五十多年的交道,如何不明白太后这是在以退为进,但国事终究还是大过了家事。

“母后放心,陈家犯了事,真要按国法来处置他们,那就太过无情,朕身上也流淌着陈家的血,朕可以和母后保证,绝对不会让陈家挨罚遭打。”

陈太后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建明帝说道:“只是刑罚可免,钱却是要还的,不过以后日子可能会清贫一些,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左不过是从山珍海味,换成了清粥白菜,但母后放心,命都还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