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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导了这一局面的温晏然本人,此刻正在侧殿中老老实实地读书。

温晏然想,袁太傅本人固然是忠臣,但以他为首的官员却未必每个都怀着一腔赤胆忠心,总有汲汲于权势之人,时也势也,她把温惊梅推出去,就算这二位自己不打算别苗头,他们周围的人,却会忍不住开始针锋相对。

女官过来回禀,并引了一位给事中入殿,对方此次前来,是专门送礼部那边的奏疏给皇帝过目——时值初冬,年关将近,温晏然需要选定自己改元后的年号。

在呈上来的奏折中,礼部已经草拟了几个备选方案,写在最上头的是“延平”与“承安”。

温晏然看过,忍不住笑了一声:“延平,延的是什么平?承安,承的又是哪里的安?”

大周现在的情况,用外强中干来形容,都算得上委婉,

看到朝臣们如此擅长粉饰太平,温晏然感觉自己成为昏君的目标又往前顺利推进了一小步。

宫中叛乱者流下的血迹刚刚洗清,那位给事中意识到天子不甚满意,唯恐对方突然发作,把自己拖下去跟叛军作伴,当下如鹌鹑般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

池仪胆子大,加上相处了这些时日,颇为了解皇帝的性情,笑道:“礼部拟的年号,自然不如陛下圣意亲拟的合适。”

温晏然想了想,提笔在那封奏疏上写了两个字:“既然如此,年号就叫‘昭明’罢。”

昭明是多义词,温晏然心中取中其“光明”之意。

天光大亮后,人们从噩梦中苏醒,算是个不错的兆头。

*

今日难得未曾下雪,唯有风吹过积满雪的松树时,才会扬起一阵阵雪沫。

在当皇帝之后,温晏然起居都有一定的时刻,她洗漱后,拿起书看,好半天才翻过一页。

池仪留意到,在不跟大臣议事的时候,天子偶尔会出神地望向前方。

温晏然并非在发呆,而是在看系统面板。

她穿越过来也好些天了,可直到今日,上面那行“登基为帝”的提示语句都没有任何变化,让原本对它怀着“起码能出现一个进度条”期待的温晏然忍不住腹诽,倘若这玩意也是程序员制作的话,那当事人在把用户界面糊弄完后,大约就已经卷包袱跑路。

一位女官走了殿内,向天子禀报:“陛下,大驾已候在外头。”

温晏然将书卷放下,看一眼天色,起身:“是时候了。”

今天是她的登基大典。

按照流程,温晏然得先去郊外转一圈,然后回城,前往天桴宫祭祖,在宗庙前焚香,并将即位恩赦诏颁行天下。

女官过来帮温晏然戴衮冕,衮冕有十二旒,每根旒上都缀以玉珠,分量沉重,也正因如此,大周的皇帝若非必要,平常绝不轻易佩戴。

温晏然感受了下衮冕的重量,觉得这是一个正确的决定,起码帮她的诸位前任们大大降低了偏头痛跟颈椎病的困扰。

天子出行,公卿在前为引,属车八十一乘,两侧禁军林列如羽,浩浩荡荡,像是一条在建平城内外环绕的游龙。

登基流程虽然复杂,不过每个步骤都有礼官帮忙掌控,整个流程下来,温晏然除了走路外,就是拜了拜苍天跟温氏的历代先祖,并把一篇礼部写好的祭天文给扔进鼎里焚烧。

按照惯例,温晏然应该由国师送往最高处,然而在离顶点还有五步时,她扶着温惊梅的手稍稍用力,后者便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由天子一人走完了最后一程路。

高台上,温晏然缓缓转过身来,隔着珠旒俯视着立于阶下的大臣们。

她并不恐高,但此刻却有种酒后微醺的眩晕感。

光看眼前的景象,谁能想得到大周已然天命将尽?反而会产生一种天下权柄尽在掌握中的错觉。

大典已近尾声,礼官正在诵读温晏然继位的恩赦诏,封赐大臣,并高声宣告次年建元时的年号。

随着最后一句话音的落地,所有大臣都俯首于地,向天子行大礼,温晏然感觉在这一刻,偌大的天地间似乎只有自己一人立足,她一动不动地站着,额前的珠旒在四周如山的颂声中,微微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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