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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软禁起来的褚岁十分无聊。

典无恶这边想要招揽褚岁为己用,平时不会缺她吃穿,但也就是如此了,对于一个标准的大周士人,除了衣食外,自然存在着一定的精神追求,然而此地根本没有可供她抒发心臆的书籍跟纸张,不过就算有,褚岁也无法放心使用,她担忧典无恶等人会用自己的字迹文章,去欺瞒朝廷。

一念至此,褚岁又在心中自嘲,当初被强请过来的时候,她身边那些文稿便落在了庾高等人手里,若是要用这些东西哄骗世人,这会子恐怕早已使用过了。

褚岁正在发呆的时候,忽然看见外面有一点灯火正在靠近。

有资格前来软禁褚岁之地的人不多,门被推开后,走进来的果然是庾高,他向褚岁拱了拱手,客气问候:“褚君在此住得如何?”

褚岁扯出一抹冷笑:“庾君过来,便是询问此事么?”

庾高笑了笑,双手笼在袖中,一派闲谈姿态:“足下昔日也曾出入建平,可知如今那位天子的秉性?”

“……”

不是懒得搭理也不是故意隐瞒,实在是这个问题的答案,褚岁确实不知道。

作为褚氏嫡脉,褚岁当然在建平待过一段时间,昔日与宗室中人也有些往来,然而那个时候,还是皇九女的温晏然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单从往日情景看,对方应该是低调内敛的性格,结果一朝登基之后,又表现得如此锋锐果敢,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庾高:“当今天子心机深沉,继位之前,一直不曾以真面目示人,登基之后,又揽权于一身,有那样一位多疑而心狠的皇帝,对朝中大臣而言,实在不算好事。”

多疑而心狠算是许多人对温晏然的共同评价——褚岁当初离开南地的时候,是在玄阳子死讯传来之后,对方到底是一位很有名气的道人,连温谨明都不曾待他无礼,便是换做厉帝一朝,玄阳子就算无法得到天子信重,也能混点恩赐到手,结果一碰上温晏然,居然直接被斩杀于董侯府邸之内,现在想来,委实有些出人意料。

“庾君已然举事,此刻已是悔之晚矣,那皇帝心狠与否,于足下而言,都已经无妨了。”

庾高能听出褚岁话里的暗讽之意。

对方说得没错,横平县这边的人如今已经是叛贼,若是最后胜利的是建平的小皇帝,此地自典无恶以下,大多都得被砍掉脑袋,其中像庾高之类的要紧人物,除了自己身死之外,依照国家法度,全族都会被弃市,确实不用太把温晏然的性格放在心上。

庾高笑:“褚君觉得在下是在为自己担心么?”微微摇头,“足下如今滞留于东地,迟迟不归,依照小皇帝的性格,多半已经对褚君的族人生了狠毒之心了。”

褚岁养气功夫固然不差,但听到这句话时,面色也不禁变了一变。

庾高细察她神色的变化,又道:“令叔父对泉陵侯忠心耿耿,如今投效伪帝,不过是权宜之计而言……”

他话未说完便被打断,褚岁不耐道:“陛下是否为伪帝,旁人不晓得,你我难道也不知道吗?”

庾高闻言,收敛了面上的笑意,淡淡道:“所谓真伪,那自然是胜者为真,败者为伪。”接着道,“莫非足下当真不希望东地成事么?若是小皇帝赢了,褚氏一族多半得被论罪下狱,连通孺子都得惨遭不幸,反倒是大将军得了江山后,就算是为了故作姿态,也会优容足下的家人。”

褚岁听到这些话,面上闪过一丝复杂之色,随后默然不语。

——大周以忠孝治天下,忠君的概念让褚岁不能期待反贼夺下江山,但作为士人,她又实在无法平静面对全家被杀的结局。

半晌后,褚岁才道:“赢的是陛下也好,是典无恶也好,于我等而言,其实都并无区别了。”

皇帝赢了,褚氏固然会有糟糕的下场,但若是典无恶赢了,他们也没法真的投效此人。

对还有一些士族操守的褚岁而言,忠于温氏其他人,跟忠于一个叛贼之间,自然存在着显著差别。

庾高忽然眯了眯眼,道:“于足下来说并无区别,与令叔父而言,也并无区别么?”

褚岁闻言,身子晃了一晃,面色陡然间惨白一片。

——她当然知道,褚馥对泉陵侯的忠诚之心有多深刻,对方固然不会愿意辅佐反贼,但若是出于为泉陵侯报仇的目的的话……

庾高看褚岁的面色,心中便有些猜测,两人到底是旧日同僚,彼此间有些交情,他在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回,随即拱手作别。

知道褚馥此人对泉陵侯的忠心不可动摇,对典无恶这边来说,当然是个好消息。

褚馥如此忠诚之人,突然开始为朝廷办事,实在是过于不正常,若他只是想释小皇帝之疑,完全可以一死了之,现在选择避走东地,必定是有所图谋。

典无恶收到庾高试探的结果后,忍不住笑了两声:“只怕那小皇帝根本不晓得褚馥的性情,还以为他当真屈从于自己。”又向身边幕僚道,“既然褚馥此人有隙可乘,还得劳动诸位,多多费心。”

幕僚们自然应下,商议一番后,决定先派人去试探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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