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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韫盯着铜佩上的光幕,画面里不见女孩儿的身影,只有一片翠拥薄雪的山色,还有那底下的在一片雾色中朦胧的一隅城区。

天空飘着细雪,如同纷纷扬扬的细碎花瓣散落无声,在山间雾色间,自成一种浩渺无尘的光景。

这时,谢桃收回了手机,一边将手机屏幕对准自己,一边走回了石亭里。

“你这是在哪儿呀?”她看清了他身后有一片露出斑驳石色的山崖。

卫韫只好伸手将铜佩对准石亭外。

“你也在外面吗?”谢桃惊讶道。

卫韫收回手,垂眸看着光幕里被冻红了鼻尖儿的女孩儿,那双向来疏冷的眸子里总算多了几分暖色。

他说,“不是你说,要看雪?”

若只是坐在府中的院子里陪她看这样的一场雪,好像总是缺少了些什么。

这一场雪。

必是要出来陪她看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开始,便是这么想的。

而谢桃在听见他的这句话时,胸腔里的那颗心好像又不听话地跳得更快了一些。

她抿着嘴唇,嘴角忍还是不住上扬了一点。

此时的卫敬和卫伯已经赶着马车退到了远处,也看不大清楚这边的情形。

“你说这大冷天的,大人怎么忽然有闲情来这儿看雪?”卫伯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

卫敬摇头。

他曾经便看不透大人的心思,如今啊,那是更看不透了。

卫伯和卫敬先聊着,另一边的谢桃也在和卫韫说着话。

大多都是谢桃在说,卫韫总是静静地听了,待她说完,才会开口回她几句。

“你的茶好喝吗?”谢桃忽然问他。

“尚可。”卫韫简短地答。

“我也想喝……”谢桃眼巴巴地望着她。

卫韫顿了一下,“可惜无法及时送到你眼前。”

经过上次的衣袍事件,谢桃本来以为她也可以像卫韫一样,不用在通过快递柜收取东西了,哪里知道,除了那么一次,后来她还是得规规矩矩地去楼下的快递柜里取。

“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谢桃始终摸不着头脑。

她觉得她的手机可能有自己的脾气。

两人就那么说着话。

卫韫饮茶,谢桃喝着保温杯里的热水,吃着自己从家里带出来的零食,赏着眼前的雪景。

后来,

撑着下巴坐在石凳上半晌,谢桃望着手机屏幕里穿着玄色大氅,金冠束发,霞姿月韵的年轻公子,有一瞬,她眼眶也说不清为什么,忽然有点泛酸。

雪渐渐地大了。

数不清的雪花飘落在檐下,耳畔是阵阵的风声。

她真的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吗?

在离家郑家的那一夜开始,她就已经决定孤身一人生活了。

但是这一刻,她看着手机屏幕里的卫韫的面庞,她又想,自己又好像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在这一年,她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见了他。

即便是隔着两个时空,她也坚信,这就是一种万中无一的幸运。

只是……

只是……她和他之间,难道就只能这样了吗?

她永远走不到他的面前,就好像他永远也没有办法真正的站在她的面前一样。

他们之间,隔着的,是如鸿沟般无可逾越的时空界限。

她根本触碰不到他。

这或许算是两个人之间的第一次约会,隔着时空的界限,在两处不同的山上,在两个不同的石亭里。

唯一不变的,似乎就是这样一场雪。

它始终洁白无瑕,看不出丝毫分别。

隔着两个不同的时空,他们眼前看着的,或许是同一场雪也说不定。

两人缄默不语,心中都多了几分难言的怅惘。

他看向自己的身旁的同时,她也偏头看向自己的身旁,在这样一场越发盛大的雪色里,隔着一道时空的界限,他们仿佛在感受着彼此的存在。

就好像,他们就坐在彼此的身旁一样。

忽的,

一道光幕出现在了谢桃的眼前,与此同时,也浮现在了卫韫的眼前。

此刻,

他们透过那一道光幕,分明看见了彼此的脸庞。

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如湖面难定的波光。

说不清是为了什么,在猛然的惊愕过后,谢桃的眼眶微红,两颗眼泪砸了下来。

“桃桃,”

不是手机屏幕里的声音,而是隔着那样一道忽然显现的光幕,谢桃听见了他那样温和的嗓音。

“哭什么?”

她听见他轻轻地叹,像是带着几分无奈,几分温柔。

谢桃望着光幕里的肌肤冷白,唇色如绯,长发柔软的年轻公子,她的目光落在他颈间被风吹得飘飞的大氅的系带,她嘴唇颤了颤。

许多被她刻意放下,被她刻意忽略的情绪在这一刻涌上来。

她的声音近乎哽咽,带着几分颤抖。

“我想见你……”

只四个字,却让她的情绪再也兜不住,她的哭腔更甚,

“我真的好想见你……”

不再是隔着这样的神秘光幕,也不是隔着冰冷的手机屏幕,她想真切地,见到他。

甚至,拥抱他。

但是,这看起来,好像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

曾经她只是那样毫无预兆地喜欢上了他,却不知道他们之间,原来早就隔着这样长久的距离。

这是多么漫长久远的距离啊。

恐怕,是用一生,都走不到终点的山高水长。

卫韫听着她的哭声,自己心头便也像是被细密的针刺了一下。

内心里翻涌的无数情绪涌上来,犹如岩浆翻滚的灼浪。

卫韫望着眼前的那道光幕里泪水盈眶的姑娘,他心中更是百味杂陈。

忽的,他伸出手。

像是想触碰光幕里的她的脸庞。

但当他的手指才触碰到那道光幕的时候,他的指尖便像是绽出了火苗似的,一刹那,便将那道光幕生生地灼烧损毁,一瞬无痕。

他手指微僵,一时发怔。

再回头,石桌上的铜佩上不知何时已经没了星盘和光幕的痕迹。

被寒风吹进亭内的细碎雪花落在了那枚铜佩之上。

良久,他忽然轻轻地呢喃。

“我又何尝不是呢?”

“桃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