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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从前不从前的?

阿姒正在气头上, 未有心思去细思他话语里惟妙的凉意,背过去面朝里侧躺着:“总之不能再亲近。”

晏书珩凝着她婀娜的背影,半垂着眼帘,目光慢慢变深。

从前那人也曾如方才那样将她紧紧抵在墙上, 也如他那般对她?

在门板上亲吻时, 她分明可以推开他, 却软了身子, 想来心中也有渴望,只碍于廊外有人才不得不推拒。

从前他们……

“抱歉。”

晏书珩遏制住疯长的猜测, 替她拉上纱帐后出了门。

人走后, 阿姒缓缓转过身。

不应该啊, 他怎会没听出她多半是嗔怒并不是真的生气?

竟还这般郑重地道歉。

不过也好,本就是他先捉弄她,她也不算欺负人,让他认为她在生气也有好处, 至少近期,他应该不会再过分亲近。

这人疯起来真是什么都敢说。

阿姒揉了揉被他咬过的颈侧, 将衣襟拉得死紧,低骂道:“伪君子!”

.

入夜时,阿姒听闻流民有了吃的, 李城主不必违心去镇压流民,贡品更得以顺利押运,将于次日清晨启程往建康去,他们亦要一道动身。

晏书珩与李壑商议过余下事宜,将几位幕僚留下辅佐李壑。

后半夜, 破雾来报。

“此前郎君让属下去查的魏兴郡一户人家有了消息,听邻里说, 那户人家在十九年前自司州返回魏兴时,经过雍州正逢胡人大举入侵,正巧被慕容凛的兵马救下,此后便再无踪迹。”

六十年前元皇室凋敝时,曾用和亲笼络慕容氏抵御匈奴,前朝覆灭后慕容氏依旧对大周俯首称臣,直至几年前中原大乱才趁机自立为燕,后又分裂为北燕、西燕、南燕三部。十九年前他们救下汉人也不奇怪。

屏风后鸦雀无声,晏书珩久久不语,破雾问:“长公子?”

对面传来轻微响动,清越但稍显岑寂的声音淡道:“知道了。”

次日清晨,一行人马启程。

为便于行动,晏书珩安排此前一直默不作声跟着的一部分护卫扮做平民商队,另一部分则扮做同僚与他们同行,以便随时相护。

上次在街头代晏书珩出声的破雾则和另两名暗卫隐在暗处。

走了半日,阿姒打起瞌睡。

晏书珩弯起唇角,手扶着她脑袋靠在自己肩头:“睡吧。”

阿姒睡沉后,他将她轻轻放倒在软垫,来到后方马车上,破雾已在车上,低道:“属下探知,那伙山匪有近千,多半是流民落草为寇。寨中有两位当家的,其中一位与郎君要寻那人有几分像,据闻二位当家的不和。”

晏书珩认真听罢,颔首:“若他们不动手,则按原计划;若动手,不如顺势而为,也好近水楼台。”

破雾慎重问道:“您也亲自去?那人立场未明,再者,刺客会不会就藏在山贼中甚至本就是一伙?”

晏书珩轻顺袖摆:“刺客中有几个胡人,那人平生最恨胡虏,不会与之共事,不可能是一伙。”

破雾:“但女郎的夫君是汉人,他会不会藏身其中?”

晏书珩嘴角噙着笑:“他和阿姒不过露水姻缘,算不得夫君。

“即便在,他的人已折损大半,无法短时间内在山匪中站稳脚跟,有你们我能全身而退。”

见破雾仍有担忧,晏书珩无奈笑了:“如今祁氏虽主张北伐,但只为巩固权势。无论大周还是晏氏,都需要以为真正志在北伐的将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即便不成,念在叔父的份上,殷离也不会伤我性命。”

破雾明白,消失丛林中。

.

有惊无险地又行了十里,眼看要到新城郡治内,众人方松口气,然而经过一处陡峭地段时,右侧坡上忽有石块滚落,马儿吓得长声嘶鸣。

阿姒被惊醒了。

“夫君,怎么了?”

晏书珩掀开帘子一角:“坡上有乱石滚落,当是山匪所为。”

阿姒倏地坐起。

青年握住她的手:“别怕,几位同僚武功高强,还有官兵。”

他依旧平和得叫人安心。阿姒也跟着稳住神:“我不怕。我是在想我要做些什么,才不会拖后腿?”

晏书珩能感觉到她在紧张,也能看出她的坚定。

“拉着我的手不放就好。”

他推窗示意穿云几人护好阿晟。片刻后,林中有一批人涌了出来,竟有足足近百人,皆手持刀剑或锄头!“留下钱粮!饶你们一命!”

风声鹤唳,两方僵持对峙。

山匪后方忽地传来一声暴喝:“住手!不得伤人!”

几乎同一刹,横空飞来一物,打在晏书珩所在马车的马头上!

马儿骤然发狂,朝道侧山坡狂奔而下,车夫正因山匪而慌乱,未来得及防备,竟被甩落马下。

车内,阿姒险些栽倒。

晏书珩及时把她拉入怀中,他自己却被车壁重重一磕。

与山匪僵持的护卫见状,纷纷赶来护主,然而他们一动,山匪当即围了过来,众人斗在一块。

此时马车已跑出老远,晏书珩扶好阿姒:“我去控马,你扶稳。”

阿姒忙道:“好。”

他艰难爬到车外,发觉马儿竟是伤了眼睛,更遭的是——

前方一丈开外,是处断崖!

断崖深不见底,疯马难驯,若直接奔下,只怕会粉身碎骨。

幸而他事先安排隐在周遭随时护卫的破雾三人及时奔来。

“郎君!”

晏书珩厉声道:“杀马!”

破雾飞步上前,刚抽出匕首,已有一把短刀自林中飞来。

马应声倒下。

但车已到崖边,就要被垂死挣扎的马匹拖下山崖,三人顾不上探究林中之人是谁,全力稳住车。

破雾前去接应晏书珩。

“郎君速跳!”

晏书珩却犹豫了一瞬。

他返身回到车内。

马车动荡,阿姒被重重一磕,脑袋一晕,头疼得要裂开。

眼前飞速掠过残碎的画面。

马车、断崖……

持刀穷追不舍的贼寇。

这一切都是如此熟悉,但又似乎大不相同。

这回似有人抓住了她。

那人手臂很有力。

霎时天地移位,乾坤颠倒。

轰隆——

耳际声音被骤然剪掉,晕倒之际,阿姒一阵绝望。

这回也还是坠崖了么?

来不及思索是与否,眼前骤然一黑,意识彻底断了。

.

晏书珩搂着怀中人滚下马车,一齐倒在地上,顾不上背后被利石划伤的口子,他重重喘出一口气。

破雾急急上前。

“长公子可有伤到?”

适才实在惊险,晏书珩刚跳车后,几人就再也拉不住马车,马车坠下高崖,发出沉闷的声响。

可见山崖甚高。

再晚一息,恐后果难料。

但凭他们的判断,若长公子一人跳车,可十拿九稳。往常弃卒保车的时候也并不少,他们都习以为常。

然而这次那样危及的关头下,长公子竟返回去拉住那女郎。

此时见晏书珩仍紧搂怀中人,用身子给她当软垫,破雾顿时明白他为何说刺客和女郎算不得夫妻。

晏书珩平复过来,温柔地轻拍一动不动压在他身上的阿姒:“没事了,快起来罢,我要被你压坏了。”

阿姒纹丝未动。

抬头一看,她面色苍白、双眸紧闭,呼吸亦轻得几乎察觉不到。

晏书珩身子一僵。

他迅速检查她身上要害,并未发现伤口和血迹,想必是吓晕了。

破雾见晏书珩绷紧的脊背松下,心亦稳稳落了地,将方才的横空飞来短刀的事告知:“当时情急,属下并未顾得上,但那刀法断不是我们的人。”

又问他:“接下来该如何?”

晏书珩坐起身,让怀里女郎靠在怀中,眉心凝了寒霜:“那人既暗中出手相助,想必不希望车内二人都坠崖,他与伤马的不是一路人。”

他垂眸深思,温柔但却暗藏意味目光落在怀中女郎面上。

见此,破雾顿时明白了。

晏书珩回想方才经过:“此处林木茂密,远处的人当看不真切,不如将错就错,让伤马之人误以为我随马车坠崖了。稍加调整,我暂且休整,其余人照旧。另外,有几人应该已脱身,让他们潜伏周围,但不得打草惊蛇。”

吩咐完,他抱着阿姒起身,因后背受了伤而稍有吃力。

“真是沉。”晏书珩笑笑。

而破雾得了令,掏出一小小竹笛放在嘴边,鹰唳般的一声破空而去。

这是长公子与一众精锐的暗号,代表此间无事,可按计划进行。这一声长鸣后,又一声稍短促的鹰唳,暗示另一拨人继续潜伏。

做完这一切后,几人顺坡而下,竟辗转走到悬崖下方。那辆马车坠下后,落了个粉碎凌落的下场,马和车的残骸被崖下山涧冲到了下游。

若他们晚了一瞬,后果不堪设想。护卫面面相觑——那暗中射杀马匹的人究竟是谁,是否是有意为之?

天际黑云窜动。

顷刻间雨慕压了过来,他们仓促寻到处山洞歇下,进入洞中时,几人衣衫已半湿,此时已近黄昏。

晏书珩看一眼怀中面色苍白的阿姒,坐下来将怀中人放倒。

他轻掐阿姒人中。

阿姒长睫微颤,但并未睁眼。

晏书珩唤来略通医术的破雾:“她为何还未醒?”

破雾道声“冒犯了”,上前替阿姒号脉,正色道:“江郎君,令夫人脉象平稳不似有内伤,当是惊吓过度,出于趋利避害的本能不愿醒来。”

晏书珩放心地弯起嘴角。

破雾还在配合他做戏,想必阿姒无大碍且随时可能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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