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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 您醒了,正好, 赶紧趁热用点斋饭吧。”

一道由担忧转为惊喜的声音,在他睁开眼之后,很快在他耳旁响起, 一下让沈独有些恍惚。

他顺着声音转过眼眸, 就瞧见了一名僧人。

眼下他所在之处,竟是一间禅房, 一应摆设都颇为简陋。方才说话的便是站在他床榻旁的僧人,一身灰色的僧袍,神情里除了惊喜之外还有几分好奇。

正是清晨时分,外面一片鸟语之声。

沈独一下觉得脑袋有些发蒙,转过头向那半开着的窗外看了一眼,就看见窗外那一片碧色中斜斜伸出来的两枝桃花。

和尚。

桃花。

山上。

寺里。

芳菲镇,小明寺。

几乎不用问,沈独就已经清楚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了, 便怔怔地坐在那边,记忆倒流回昨日,与善哉一道上山游寺时的种种便在脑海中划过。

但后来发生了什么却没了印象。

自己好像是在山腰那凉亭里面靠着和尚就睡着了?

一种奇异的心慌忽然冒了出来,沈独掀了身上薄被便要起身, 谁料双脚一落地便觉周身经脉一片绵软,四肢百骸之中更传来蚀骨之痛, 猝不及防之下竟然往下倒去。

旁边僧人见状大惊。

这突然之间也实在难以反应过来, 待过来扶他时人已经摔倒在了地上, 手掌上的皮被蹭破了一块,已经淌出血来。

“施主,您可小心啊!”僧人吓了一跳,又见着没伤得太重才松了一口气,忙将他扶起来,“昨日跟施主你一起来的那一位不言法师说过,施主身体染恙,需要静养,可不敢随意乱动。”

“不言法师?”

一股寒意悄然上涌,沈独犹如木偶一般被这素不相识的僧人扶了起来,轻而易举地感受到了自己此刻糟糕到极点的身体状况,只盯着自己掌心那淌出来的鲜血,终于是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那他人呢?”

“法师昨夜送了施主上山,说与施主是朋友,但您身体染恙不宜舟车劳顿,所以只劳我们寺里借一间禅房,帮着照看施主一下。”僧人看着他满面苍白连点血色都没有,眉目间还藏着一股奇异阴郁的紫黑之气,又想起昨夜那一位不言法师沉默的神情,心底便叹了一声,“至于法师,他昨夜便走了,只留下了一张药方,还有一封信。”

走了。

哈。

走了……

沈独坐在那床榻边,麻木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忽然笑了一声,可不知为什么眼底竟是一片的红,只道:“信呢?”

“施主稍等。”

芳菲镇这种小地方的寺庙,寺中的僧人也都没有修行多久,个个粗浅没有功夫,更不了解江湖上的事情,自然认不得此刻坐在这里的是个怎样的魔头,只看出他神情不对来,所以去旁边取信。

“这便是了。”

信取了递过来。

干净的信封上一个字都没有。

沈独在看见信封的时候,心底那种不祥的预感便被证实了,情绪起伏之下,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周身血气乱串,连面色都红一阵白一阵。

“施主,施主,您没事吧?”

僧人见他这模样吓了一跳,担心得不行。

“咳咳……”

沈独尽力地平复了呼吸,可手指还在颤抖,无论他用力握了几次,也无法完全平复下来,于是觉出了一种难言的悲哀。曾纵横捭阖的大魔头,如今也不过落得这苟延残喘下场……

信封并未封口,只是折起来而已。

按理说根本不需要花费什么力气就能取出信来看,可也不知是手颤抖得太厉害,还是心颤抖得太厉害,沈独手指伸进去好几次都没能顺利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于是忽然便将那信封撕扯开来。

这陡然间的动作透着一种奇异的凶邪之感,分明只是撕一封信,却像是猛兽在撕扯猎物的血肉一般,又像是孱弱的猎物在猛兽爪牙下最后的挣扎……

矛盾极了。

既让人觉得凶狠,又让人觉得脆弱。

僧人忽然就被吓得退了一步。

而此刻拆开信纸的沈独却像是被凭空而来的长钉给钉穿了身体一样,一动不动了。

信封里并没有信。

那空无一字的信封撕扯开来之后,落在地上的并不是任何一页信笺,而是一只死了的蝴蝶。

一片残翅枯叶似的飘了起来。

失去了所有生命力的蝴蝶就躺在沈独的脚边,所有斑斓的色彩都变得灰暗。

死蝴蝶。

昨日诸般问答悉在心中,此刻尽从沈独记忆深处翻了出来。

“和尚,我死之前,你都不要走,好不好?”

“……好。”

“不骗我?”

“不骗你。”

原来出家人是会打诳语的。

这个骗子……

像是一把刀插过来,一股怆然骤然炸起,也不知是那毒压不住了,还是气血翻涌太甚,沈独看着那地上的死蝴蝶,喉头一甜时,一口血已吐了出来,整个人面色迅速灰败下来,竟是一头栽倒在地!

“施主!施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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