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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其所爬过的地方,都渐渐冷却,成为了惨白的灰烬。

顾觉非于是忽然想,这香与人是很像的。

他苍白而干裂的嘴唇,不见半分血色;原本丰神的面庞上,两颊已微有凹陷;一双深邃的眸底,则铺满了一种常人难以探查的淡漠与冷酷。

他的身上,藏着隐约的忧悒。

但不管是他身后的孟济,还是门口的陆锦惜,都无法从他身上窥见哪怕半分的颓丧。

父亲逝世后那短暂的软弱,已经彻底为坚硬的外壳所包裹,不给任何居心不良者以可乘之机,如一面铁墙般坚实、可靠。

从此以后,他是顾氏一门的主心骨。

从此以后,他的沉浮牵动着满门的荣辱。

顾觉非躬身拜祭,将那一炷香插向了香炉,起身后又注视着眼前的灵位,注视着上面那几个原本熟悉的字。

过了一会儿才道:“既问明白了,便处理掉吧。”

“是。”

虽觉得这声音实在太过淡漠,且藏有一种以往的顾觉非所不应该有的冷酷,孟济也不敢有半分的反驳。

陆锦惜便是这时进来的。

她身上所有繁复的、明艳的妆饰都卸了下来,一身的缟素,只让风铃将药递给顾觉非,道:“事要紧,身子也不能倒。大夫开的药还要喝上几日呢,还是先喝药吧。”

顾觉非转过了身来,默然无言。

他从风铃手里接过药,温度是刚刚好,便一口气喝了,又将药碗放回她捧着的漆盘中。

“啪嗒”地一声轻响,是瓷碗的底与漆盘的底碰撞的声音。

陆锦惜看见了他的手指。

修长的,可此刻看上去竟像是一把枯枝,了无生气。

心底骤然有些钝痛。

这些日子以来,顾觉非的话都不多,好像昔日那个健谈的、善言的顾大公子,已经湮灭于尘埃中,再找不见半点的影子。

她的话也自然地变少,无法不沉浸在他的苦与痛之中,感同身受。

太师去后,停灵三天下葬;如今是第七日了,今日一过便算是过了最紧要的头七。

如今这局面,无法容他为太师守孝。

所以有一些事情,也总应该让顾觉非知道——

毕竟,这或恐是老太师临终前唯一留下的遗愿了。

送完药后,陆锦惜并未离去,而是将那一卷棋谱取出,看了片刻后,在心底叹息了一声,递向他:“这是太师大人不久前着人送来的棋谱里发现的,我想,该对你有用。”

一旁的孟济,一下就抬了眼眸。

以他对陆锦惜的了解,几乎是在看见她取出那一卷棋谱时,便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会有玄机。

此时几乎是眼都不眨一下地注视着。

顾觉非仿佛也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东西留下来。然而只怔忡片刻后,他便隐约了然了……

伸出来接这棋谱的手,再一次轻颤。

然而那神情中的复杂,却无论如何也让人分辨不清悲喜。

他打开了棋谱,垂眸看去,过了许久终于是笑了出来,嘲讽至极的笑,笑了很久,可笑到后面终是流出泪来。

这一天的雨没有停。

近暮的时候季恒来访,与顾觉非在小筑里说了很久的话。

天晚了,顾觉非回了屋,无言地搂着她躺了一夜,谁都没有睡着。待次日黎明,他便独自起了身,向她道:“我上朝去了。”

可陆锦惜知道,今天不是上朝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