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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人,李大人?”

“您这是怎么了?”

“李老大人,这答卷录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要知道,丙戌科的答卷录已经全数刊印好了,李光地不管这个,上面的大臣们都说这个没有问题,怎么李光地现在……

李光地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断然道:“这不是胡闹吗!”

“这……”

众人是按照之前顺天贡院那边抄回来的答卷,照着将书册给排好的,却没怎么看过,每年都在印,他们又不是读书人,怎么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差错?

可李光地是大学士啊,他这边都说了胡闹,难不成真的是出了什么问题?

众人都迟疑地看着。

李光地这边却是气得不行,全是胡闹!瞎胡闹!

还以为张廷玉自己心底里有一杆秤,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会儿这答卷录怎么可以这样编?

不管是乡试还是会试,答卷都是要刊印出来的,一般来说是按照乡试会试的名次走,解元或者会元的答卷放在首位,也就是说今科会试之后刊印的答卷录,放在最前面的应该是施云锦,可李光地刚刚扫过去,就看到了一个完全不知道的名字!

答卷录头名安徽桐城戴名世?!

这怎么乱刻呢?

施云锦的答卷哪里去了?

这个戴名世又是怎么回事?还跟张廷玉乃是一个籍贯!

简直是胡闹啊……

李光地拿着书就要去找张廷玉,可这才想起张廷玉根本不在南书房,今天举人们宴请考官,张廷玉哪里有时间往宫里走?

一时之间,李光地犯了难了,只问道:“今科答卷录可都已经放下去了?”

“回李大人的话,都放了。”

下面人一回,李光地就眼前一黑,几乎晕倒过去。

甭说是李光地年纪大,承受能力不大,就是年纪轻轻的举人进士们,这个时候也只有震骇的份儿!

好家伙,这个压在今科会元施云锦答卷头上的人是谁?!

放榜之后,竟然有人的答卷被放在会元前面?

开什么玩笑啊!

只翻开第一页,没看到施云锦的,众人便是一愣,紧接着看见个奇怪的“戴名世”,这不就是那个考试考到一半,跑出去喝花酒的那个狂士吗?

这样的人,竟然敢排在会元前面?!

普通的士子都愤怒了,范琇的运气是嫉妒不来的,施云锦等人的才华也是羡慕不来的,可是这个戴名世又算是什么玩意儿?

施云锦自己看见那答卷录,以为这一次总该自己出一回风头了,结果满面笑容地一打开答卷录,所有的笑容都僵硬在了。

答卷录头一个,竟然不是他。

丙戌科的会试,名声不是他最大也就罢了,本来施云锦就觉得自己比不上张廷玉,至于范琇,说他是幸运,也不如说他是倒霉。

可戴名世算是什么?

就这种人的治学态度,也敢压在自己的头上?

答卷录乃是贡院那边按着主考官的意思抄录过来的,必定就是张廷玉的意思!

也就是说,张廷玉觉得这个戴名世才应该是第一名,而不是施云锦!

张廷玉到底要闹出多少幺蛾子来才甘心?

非要众人提心吊胆,才能显示他的本事和能耐不成?!

不过毕竟张廷玉厉害,众人也不敢多说什么,索性耐着性子去看戴名世的答卷。

一看,就看出了端倪来。

当初张廷玉原本在第一场阅卷结束之后,就想要将这一张答卷点为头名,甚至其余的几个考官也没有什么意见,大家都觉得这一张答卷很好。

可偏偏,第二场考试和第三场考试的答卷之中,都没有出现这个人。

后面一核对才知道,这个戴名世只参加了头场考试,不曾参加过第二场和第三场,几名考官只有痛惜的份儿了。

张廷玉知道之后,差点气得扔了笔。

这戴名世乃是有高才之辈,就这么让他名落孙山是不得已而为之。

彭会淇等人也没有要抬举戴名世的意思在那儿,反正会试的规矩就在这里摆着,后面没有成绩,前面答卷再好也不能上杏榜。

所以戴名世肯定没办法上去了,然而张廷玉不甘心啊!

这么个有才学的人……

所以最后,张廷玉力排众议,干了这么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

他竟然把只考过一场、完全没办法上杏榜的戴名世的答卷,放在了会元施云锦的答卷上面!

刊印出来的时候,自然就是李光地看出来的那个效果了。

这无疑就是告诉世人,今科会试,戴名世才是他心目之中的会元!

对于落榜的戴名世来说,这是完全想不到的一个殊荣。

他人都已经要离开京城,却在最后驿站上面看见了人带过来的答卷录,在看到自己的答卷竟然被放在第一个的时候,戴名世也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

他这半生潦倒落魄,著书为生,考了多少年的举人都没中,本来今年答完头卷,便以为肯定如往年一般,正好酒瘾犯了,干脆交卷出考场,直接喝花酒,醉生梦死去了。

杏榜放了之后,戴名世也没怎么关注,顶多看了看范琇的答卷。

戴名世甚至没有去看看自己的答卷,也懒得去领,根本不知道张廷玉在他答卷之中,提了颇多溢美之词。

而今骤然听见这消息,戴名世怔然半晌之后,竟然放声大笑起来,将手里的酒壶朝着驿站角落里一扔,抢过了路人的马匹,便道:“戴名世借马一用!”

被借了马的人原本是满腔的愤怒,而今忽然听见“戴名世”三个字,顿时愕然无比。

一时之间忘记阻拦,竟看见戴名世驰马而去,竟然又回了京城!

“这就是戴名世?那个只考了一场,却在答卷录上压了会元施云锦的戴名世……”

是啊,就是这个戴名世。

顾怀袖坐在屋里翻着答卷录,也是被张廷玉的大胆给震惊了一回。

今科的会元,也真是足够憋屈。

张廷玉这差事是办漂亮了,可人也是得罪了不少。

不过反过来想,这些被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最后都能成为张廷玉在朝中的大助力。

人生有几喜?

也不过就那四件大事罢了。

想着,顾怀袖就伸了个懒腰,朝着外头走。

园子里,彭氏刚好朝着这边走,她身边不少丫鬟都捧着礼物,看上去喜气洋洋的。

“二嫂,您今儿终于出来转转啊。”

“我每一日都在出来逛,只是没碰见你罢了。”顾怀袖笑了笑,实则是彭氏从来不想往这边走动,你这是?”

“今科家兄也上了杏榜,多亏着二爷提携,前儿哥哥叫我来给你送东西,还望二嫂不要嫌弃。”

彭氏前一阵还不高兴,担心得不得了,可是现在府里谁不恭维她?

兄长即将成为进士,可以说是风光得意,彭维新会试排名如此考前,想必殿试二甲是下不了的。中进士,简直如探囊取物一样简单。

只是顾怀袖扫了彭氏后面跟着的丫鬟手里那些贵重的礼物一眼,却道:“都收回去吧,原本你哥哥便是凭借着自己的本事被录了的,与二爷没什么关系。阅卷的时候,谁又知道那是谁的答卷呢?要说仰仗着二爷,那是要陷二爷于不忠了。”

彭氏忙道:“何至于如此严重?不过只是妯娌间送些东西罢了二嫂若是不收,这就是不给弟妹面子了。”

“……这个面子,我给不起。”

本来张廷玉身上是非就多,他有他的成算,顾怀袖有顾怀袖的事要办,根本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贸贸然收彭氏的东西,谁知道往后会怎么传?

可以说是妯娌间的礼物,也可以说是彭维新叫人贿赂张廷玉。

两家本来就是姻亲关系,哪里又说得好那么多?

想想,顾怀袖只能拒绝。

彭氏却觉得顾怀袖是油盐不进。

今日这东西,其实都是她兄长托人送进来的,希望以后能得了张廷玉的帮助。

可现在顾怀袖竟然还摆着架子不肯收,这不是打她脸是什么?

若是让兄长知道,她在这府里,连个让顾怀袖收下东西的面子都没有,如何能在娘家长脸?

一时之间,彭氏垂下头,眼底带了几分委屈的泪意:“二嫂好歹收下一点,只说是妯娌间的礼,并不要告诉二爷的,反正只是弟妹的一片心意。=您何必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不是我不收,是不敢收。你今儿还是回去吧,若是往后能照应他,二爷肯定会照应。”

顾怀袖着实怕她心生芥蒂,又牵连得张廷玉兄弟等人伤了感情,所以说话还算是客气。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还说送什么礼,这却是要跟咱们见外了。”

听了这话,彭氏再不好说什么。

要逼顾怀袖收礼,这不是承认自己是个外人吗?

她心里不高兴,好不容易叫了丫鬟们来,带了这许多的礼物,又要败兴而归。

这二嫂,太不给人面子!

什么给得起给不起的,根本就是不想给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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