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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于畅春园门前万寿节作《千叟诗》,遂将此宴名之为“千叟宴”。

左都御史赵申乔的儿子赵凤诏被斩于断头台,这一日乃是吉日,不宜入殓收葬,尸首过了次日子时方敢动,殓入棺中。

次日早朝,赵申乔以教子无方、为父不察为名请辞,康熙不允,固请诸臣议事,张廷玉进言:“赵御史清廉为官,是为能臣干吏,乃大清股肱,万不可辞。”群臣附议,于是令赵申乔官居旧职。月余后,广东出饥馑之荒,康熙遂命赵申乔前往督办赈济平粜之事,七月授户部汉尚书。

同年七月,张廷玉随扈往木兰围场行猎,晋奉直大夫,官三品,特赐二品官俸禄,以示皇帝嘉许。

一切似乎都开始好转,而顾怀袖的白头发一开始有,她整个人似乎便安定了下来。

等张廷玉从木兰围场回来,又是九月中旬,连中秋都没来得及过,回来赏月却连桂花都要落了。

顾怀袖叫人在庭院之中置了酒席,做了螃蟹,摆了桂花酒,便坐在了桌旁,又吩咐青黛去温酒:“天也渐凉了,酒冷伤身,还是暖暖的好。”

月上中天,府里丫鬟几年换一茬,如今已经少能找到当年的熟面孔了。

张若霭坐在一旁,只促狭地看着顾怀袖:“娘,前儿我跟钱朗喝酒,怎没见你关照说要喝温的?”

顾怀袖闻言抬头,看他一眼:“这些小事上你倒是比谁都在意,怎不跟你爹比比学问本事?这几个月你在他书房之中可也学到了不少东西了……”

的确是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张若霭一双眼抬起来望着他母亲,又缓缓的垂了下去,往嘴里塞了一块梅干,有些酸涩。

“是学了不少的东西,儿子还比不得父亲。”

“不过你父亲十五的时候,未必有你本事……”

不,这话这样说也不对,顾怀袖认识张廷玉的时候,张廷玉已经及冠。而十五的张廷玉是什么样子,顾怀袖也不是很清楚。

可是想想也知道,那并不是什么好过的时日。

兴许是忽然被这一句话给勾起对往日的种种回忆,顾怀袖一时没说出话来,连张廷玉回来了都没注意到。

直到,张廷玉的手指轻轻擦过她额头,勾了她鬓边一缕金流苏,才回过神来。

“回来了?”

“刚回来,才从宫里处理了事情。倒是你,怎见着人清瘦了不少?”张廷玉看了一眼两个儿子跟一个女儿,又回头来看顾怀袖,末了道,“方才想什么这么入神?”

“跟若霭说十五岁的事儿,刚问他学问如你不如你,倒是想起来,十五之时,还不认得你。”

那个时候京城里基本只听过张家大公子廷瓒,又有何人知道如今时易世变,反倒是张廷玉步步高升呢?

世上的事情真是捉摸不透,那个时候她还没撞破太子跟芳姐儿的事情,也没被胤禛给控制住,更没有上贼船,日子虽然明争暗斗,可也悠闲无事。

现在荣华富贵满身,回想当年白衣之时,却有颇多的慨叹了。

一路走来,二十余年。

两人对望了一眼,又都是一笑。

张廷玉道:“明年断不想跟着皇上去塞外了,每年中秋都只有回来再过……”

“爹一点也不念家。”张步香扮了个鬼脸,一吐舌头,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中秋过节都是娘跟我们一起看月亮,你不回来看。”

张若霖倒是没什么感觉,现在脑袋一点一点,似乎就要睡过去。

张廷玉无奈:“明年必定在,必定在。”

可谁又知道明年是什么样子呢?

顾怀袖听了,也没放在心上,只叫人布菜布酒,又叫丫鬟们下去,园子里也就一家五口,也没承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礼法,该说的话,席面上都说了。张廷玉在塞外看见什么,遇到什么,顾怀袖这边又有什么事情……

浅浅的交谈之中,却透着情深意笃来。

人都说,情到浓时情转薄,太上忘情非无情,而是至情。

他二人之间相处,似乎随意,可无一处一字不关情。

饮酒一直到微醺,方才携手回屋。

张廷玉与她躺在床榻上,窗外秋蝉声已经歇了,顾怀袖似乎也睡着了。

可是等了许久,她的手指动了动,搭在他胳膊上,忽然问了一句:“沈取是不是我儿子?”

这一句问,来得如此突兀,让张廷玉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忙乱感。

“你觉得是吗?”

“……”

顾怀袖渐渐放了手,侧过身去,背对着张廷玉,道:“晚了,睡吧。”

在知道沈取是左撇子的时候,顾怀袖算过,不管怎么算,左撇子都只是个巧合,而不是遗传。那个时候她老是觉得微妙,所以问张廷玉,他说不是。而现在,她早已经知道了有关于鱼儿的那个梦,心里很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望仙的事情,也是很大的疑点。

这么多年,便没见过所谓的“仙姨娘”回来过,还有当初在龙眠山祖宅……

她是不敢去想,可忍了这么久,终究还是问了。

一旦问出口,一条裂缝就这样横亘在二十余年夫妻感情之间。

顾怀袖想了很久才问,可她问出口的瞬间,忽然不想听张廷玉的回答。

因为她很清楚,不管张廷玉怎么答,都是错。

都是错。

头一次知道什么叫同床异梦,顾怀袖一夜没闭上过眼,却也一动不动。

次日张廷玉起来赶早朝,顾怀袖等他走了才闭上眼,不知不觉这么一摸,枕头都湿了。

可她终于能够睡着。

一直等到日上三竿,她才起来。

梳妆的时候,她手指点着自己的眼睑,用手指给自己添了粉,然后道:“叫个人,去万青会馆,就说张老先生要考校沈取的功课,让他来张府。着石方做一桌好菜……到时候……”

手指抖了一下,顾怀袖看了看自己指腹滑腻的珍珠粉,这么轻轻地一碾。

晕染开的粉胭脂,就像是美人腮边泪。

顾怀袖一声轻笑,“我老了……”

今天的顾怀袖格外奇怪。

丫鬟们看她拿起了粉,又放下了口脂,没一会儿又拿起了黛,放下了口脂,换来换去没个完,最后什么都没做。

临近中午的时候,下人将沈取请来了。

许久不曾见沈取,倒是有了几分意气风发的感觉。

“学生给师母问安,许久不曾来,听闻先生要考校沈取功课,怎没见着先生?”

“你先生还在朝上,他没空找你。”

顾怀袖只是找个借口说话罢了,她细细看着沈取的眉眼,又觉得他眼底戏谑下头藏着温润,和和气气像是君子。腰间挂着的,是当初仙姨娘送的玉算盘,这几年都保存得好好的。

一晃十七年过去了,她的孩子也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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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兴许是顾怀袖的目光让他迷惑,沈取迟疑了一下:“师母?”

“罢,没什么事,你来坐吧。”顾怀袖暂时没说叫他来的意思,只和气地笑笑,将心底的所有心思掩藏得很好,“你来的时候,沈恙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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