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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兰芽见林嬷嬷睡了一晌, 精神反比傍晚时来得好,不似留下什么残毒的模样,稍稍放了心。

等林嬷嬷起身去净房洗漱,便走到桌旁坐下, 含嗔看平煜一眼。

随后,执了茶杯饮了口茶, 两道目光落在他手中的信上。

他不开口, 她不好主动打探, 但平煜既然能当着她的面打开这封信, 想来没打算向她隐瞒信上的内容。

果然, 片刻后,平煜开口道:“明日天不亮我等就需启程赶往宣府,在此之前, 我一直在等去打探陆家消息的人回复, 所幸的是, 总算在出发之前收到了复信。”

傅兰芽微怔, 心知那四块坦儿珠都已有了下落,而从王令和邓安宜口中,根本无法问出什么底细, 因此陆子谦手中那块坦儿珠的来历,便成了探知坦儿珠秘密的关键。

“信上说些什么?”

平煜道:“洪震霆有位妻弟叫李伯云 ,本是逍遥门的少掌门,因逍遥门地处台州,时有倭寇作乱, 二十年前李伯云接任掌门之位后,便率领门中弟子前往倭寇作乱之地剿寇,谁知一去后,李伯云及门下一众子弟从此杳无音讯。洪震霆找寻李伯云多年,始终未能打探到这位妻弟的下落,一直到五年前,京中有人给他来信,说李伯云已近弥留,想见家人最后一面,他这才知道李伯云不知何时竟到了京城,好不容易见上面,却是永诀。”

傅兰芽心微微撞了一下,“来信的人可是陆家?”

平煜先是讶异,望了傅兰芽一会,脸上露出了然之色,少顷,缓缓道:“嗯确切的说,是陆子谦给洪震霆写的信。”

傅兰芽早猜到点线索,点了点头,“五年前,陆子谦的妹妹到我家来玩耍时,曾提起陆子谦救过一名江湖游侠……”

还未说完,平煜心中一酸,脸色黑了下来,

傅兰芽抬眼,见平煜无端摆起了一副臭脸,便是再迟钝,也明白平煜这是为了陆子谦在吃味。

想起他上次因着陆子谦的挑拨无端质问她,心生恼意,并不接话,只淡淡望着他,看他又要如何发作。

不料两个人对视一晌,平煜忽然端起茶盅,饮了口茶,随后放下,云淡风轻道:“陆子谦收留的那位游侠,你可知道名字?”

说话间,刚才还透着愠意的脸色已然恢复了和缓。

傅兰芽目光停留在他脸上,姑且不论他是装的,还是真如此通情达理,好在总算没再像上回那般不问青红皂白发脾气,便扬扬秀眉道:“不知。偶尔听陆子谦的妹妹提过几次,所以有些印象。”

平煜见傅兰芽口气虽柔和,态度却十分强硬,猛然想起上回因帕子一事惹她发了怒,心中一紧,忙摆正态度,和颜悦色道:“嗯,看来这人便是李伯云了。”

林嬷嬷轻手轻脚从一旁走过,见平煜明明前一刻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老老实实收起了尾巴,错愕之下,老脸上忍不住绽出一点笑意。

怕平煜看出什么,忙低下头,走到净房,拾掇主仆二人换下的脏衣裳。

“洪震霆赶到京城后,李伯云早已昏迷不醒,守了两日,不治而亡,临终前未留下只言片语。但因承蒙陆家收留,李伯云总算不至于曝尸荒野,洪震霆对陆家父子千恩万谢,将李云伯的尸首从陆家运出,扶柩回了台州……

“但至于过去这十五年李云伯遭遇了什么,为何会落得贫困交加的境地,从洪震霆后头的所作所为来看,他似乎并不十分清楚。唯一一个知道点内情的,恐怕就是陆子谦了。”

傅兰芽思忖着道:“你怀疑陆子谦手中那块坦儿珠是李伯云的?”

五年前,陆子谦不过十五岁,自小受着陆家的家训,总不至于不问自取、无端昧下李伯云的遗物。故而他手中那块坦儿珠,很有可能是李伯云生前主动赠予他的。

“是与不是,今晚就能知晓。”平煜双眸沉沉,“明日便要启程去宣府,我没那份耐心再跟陆子谦耗下去。”

说罢,余光瞥了瞥净房,忽然长臂一展,出其不意将傅兰芽拉到怀里搂住。

傅兰芽毫无防备,不小心跌坐到他膝上,怕林嬷嬷瞧见,大窘,忙拧着身子要从他腿上下来。

平煜却固住她的脸颊,正色道:“皇上率二十万大军前往宣府前线,战场上刀剑无眼,凶险万分,本来送你回京是最为稳妥的安排,但东厂和和右护法的人马窥伺左右,若是你跟我分开,难保不出差错,只好委屈你跟我一道去宣府了。”

傅兰芽见他语含歉意,忘了挣扎,也心知此去宣府,需得正式跟布日古德打交道,情势复杂难料,忙摇摇头道:“你我同进同退,又何必说这样的话。”

平煜微微一笑,声音低了几分,郑重道:“宣府的事……处理起来极为棘手,不过,你别怕,万事都有我,前头纵是刀山火海,我总能想办法护你周全。”

这是一句掷地有声的承诺,在她仍在回味时他将她从腿上放下,脸上恢复了一本正经的表情,若无其事道:“我今夜有事要忙,便是过来也很晚了,明日天不亮就要出发,你和嬷嬷早些睡。”

傅兰芽眸光一转,见林嬷嬷正好出来,心中暗叹,平煜简直脑后长了眼睛,偏能将时机掐得这么准。

心知他今夜恐怕已做了局,就为了赶在上路之前将最后一块坦儿珠的来龙去脉弄明白,不便耽误他,嗯了一声,在他身后殷殷嘱咐道:“路上太辛劳,若忙完了,早些歇息。”

平煜听她话里含着浓浓的依恋,心中一热,含笑看她一眼,走到窗前,重又攀了窗出去。

陆子谦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帐顶。

战事一触即发,京中如今想必已乱成一团,他却因一路追随傅兰芽,未能及时赶回京城。

侥幸的是,父亲并未在随军亲征之列,不至于一把年纪遭受战火之苦。

如今回京是断不可能了,别说傅兰芽仍未脱离险境,便是皇上如今被王令给哄骗得上了前线,他身为人臣,于公于私,都不能为了苟安而返回京城,只能一道赶往宣府。

只是一想起京中家人,他难免有些怅然。

离开京城时,表妹肚子里已有了五个月的身孕,如今一月多过去,想必早已显怀。

他虽不喜她,可她怀的毕竟是他的骨肉,此去宣府,前途未卜,也不知他能否赶在她临盆前顺利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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